如意点头,“虽然说是刺杀,可毕竟姜叔黎毫发无损,圈禁了也是变相的保护,此时以及往后,都不宜再动手。
不过,姜季黎的家底薄,这次折损了不少人手,咱们那天见到的那个侍从模样的人,君如夜说是个高手,若是当时姜季黎派了他来,说不得我们要吃大亏,就是这样,咱们的侍卫人手也大部分是折在那人手里,救都救不回来了。
若不是当日派出去的人的身手也不错,而且人也多,都不一定能留住他的性命”。
如意将脑子里头的遗恨挥走,不管怎样,留下了那个高手的性命,也算是一项收获,要知道,敌人那边少了一个高手,等于他们这边少了一个大威胁。
君如夜在外头禀报,“公子,李参来了。”
如意对薛礡云说,“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会让高管家每个房间配两个跑腿的小厮,你有事尽管吩咐他们,好好养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薛礡云面容放松,适意的挤了下眼皮,松开了她的手。
如意换了身衣裳见李参,见他脸色不错,暗自点了点头。
李参是个一眼看上去毫无威胁感的一个人,目光柔和,面色略白,五官舒展,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他本身学富五车,学问并不比钱太傅差,气度是极好的。
姜国气氛一直属于动荡不定,庆禾帝选择他出使姜国,是有独特的考量的,这样的一个人到了姜国,就像干柴上面淋了一场雨,本来能烧起来,也烧不起来了。
众人落座后,如意没有啰嗦,直接问起李参在姜国这段时间的情况。
李参将姜国见闻缓缓道来,姜国山脉水源较多,居民喜欢住在平地上,男子擅长打猎,女子也能骑射。
虽然现在三皇子登基,但各方势力仍旧胶着,大家都想尽最大的努力获得更多的利益,其中大王子的势力膨胀的很厉害,已经遭到皇后一派跟三皇子一派共同的抵制……
老成国公高素插嘴,“大王子不是个武夫么?”
李参将头转向高素,和声道,“他马上功夫好,人际上虽有不足,但周围有不少能人辅佐,而且,他娶了一个王妃,又有三个副妃,还有四个侧妃,数十个庶妃,都是各大世家的孝敬,听闻大王子在后院并不偏袒谁,因此有人觉得他真性情又公正,有天子之风……”
屋中众人听了李参这样一说,俱都为之一囧。
如意在心中撇了撇嘴,面上不露声色。
说完了姜国的事,李参的声音变得温和,问道,“听闻殿下日前受了惊吓,不知现下可大安了?”
高素是老狐狸,一听他这样问,就知道李参这是想劝太女回京,不由的将唇角上挑,然后想到太女也是只小狐狸,唯恐她看出来,不入套,便连忙将唇角扯平了,头也往下低了二寸,一副致使太女受惊他十分的自责的模样。
如意笑,“我没事,曹御医给我看了,说连药也不用喝。”
(君如夜:撒谎,他给了你一盆药汤,你洗脸了。
如意:可我确实没喝啊。)
李参见如意扯出曹御医,不能拿病痛说事,那就拿安危说事儿吧,“甘州是边境,并不太平,殿下千金贵体,实在不宜继续留在甘州……”大事已定,殿下您就跟我一同回京吧!
如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李大人一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晚上设宴,到时候大家都参加,咱们也热闹热闹,先庆祝一下,我随后就写折子,回京后请父皇论功行赏。”
说道庆祝,她想到的不是姜国将济水划出来归了燕国,而是庆祝自己劫后余生,她也一脸呵呵。
不管怎样,她这样一说,大家还是比较兴奋兼激动的,李参见气氛热烈了起来,实在不适合在这时再泼冷水,便止住了话题。
如意刚回来的时候,沐浴后便将肩膀上的草药洗了去,这会儿觉得肩膀有些不舒服,可又不想喊曹御医,便吩咐备水,打算泡一泡,解解乏。
没想到水刚备好,曹御医就来了,还神神秘秘的献出一小盒药膏,如意打开盖子闻了一下,跟薛礡云给她覆的草药有相似的味道,便问道,“里头有山漆?”
曹御医拍马屁,“公子英明。”如意这样一问,他就知道,殿下知道他知道殿下肩膀受伤的事了。
因为山漆是府州那边的说法,薛礡云也说用了山漆,薛礡云曾经在府州呆过,知道三七又名山漆并不奇怪,殿下知道山漆,自然是因为薛礡云告诉她的了……
如意赏了他一个玉葫芦。
曹御医十分喜欢太女赏的玉葫芦,葫芦谐音福禄,寓意吉祥,因此投桃报李的,他决定对薛礡云更好一些。
他从自己随身带的药囊中拿出一小包药,从里头挑挑拣拣,拣出数十根,再熬药的时候,便自己亲自在旁边看着火候,又自己动手切碎,熬了一大碗,给薛礡云灌了。
薛礡云喝完,觉得丹田微微发热,身体分外舒适,十分诚心的感谢了他一番。
曹御医道,“你的身体,面上看着好,如初升之朝阳,乍看光芒四射,其实后继乏力,然则若是调理,容易补过了,反倒是越帮越忙,极容易顾此失彼。
我现在只给你补一补骨质,再教你一套吐纳方法,按照我的法子练习,保管你一生受益无穷……”
薛礡云经了这次的事,也在反省,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本事不够,不能强大到保护如意不受任何伤害,因此曹御医这样一说,他立即心动了,“多谢您了,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请尽管直言。”
曹御医笑的十分舒坦,“那是,那是。”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薛礡云也喜欢这样,曹御医要是一个劲的推辞,说些冠冕堂皇不客气的话,他反倒要怀疑他的目的了。
如意沐浴完了,自己伸手抹上曹御医给的药膏,觉得伤口那里好像伤痛都减轻了不少,她身体底子好,恢复起来是很快的。
她做完了这些,换了身柔软的衣裳,躺在床上想怎样给父皇写信,才能说服父皇答应她留在甘州将边境打造的牢固一些再回去的事情。
没想到想着想着却睡着了。
君如夜起身,将她头冲着的那个窗户轻轻关上,回到自己的屏风外面的座位上也闭起眼睛。
如意这一睡到了酉时才饿醒。
院子里静悄悄的。
高管家帮她安排的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静悄悄的站了两排,看得出来训练有素。
打头的两个穿着粉色衣衫,余下的全都穿着绿色衣衫,模样都十分干净。见她醒了,左边领头的一个圆脸的女子行了个礼,上前扶着她坐了起来。
右边的那个则带人从外头取了洗漱用具过来。
如意洗着手,听见外头高总管轻声问话,“公子醒了么?”
叫进来一问,原来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就摆在隔壁的院子里头,撸过了宴席,如意重新沐浴,洗去了身上的酒气。
她这次没有喝酒,但是其他人却喝了不少,不管怎样,李参回来,拿着姜叔黎盖了玉玺的国书,济水归燕国这事就成了板上钉钉。
钟摆到了亥时二刻,她却挺精神的。
亲自裁纸,磨墨,选笔,对着夜空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提笔给庆禾帝写信。
父皇大人在上,儿臣给您磕头请安。
然后是请罪,贼人突袭,自己着实的不镇定,竟然在逃跑的时候迷了路,虽然跑了之后确实是挺安全的,也没受伤,可叫外人知道,儿臣也实在没脸了,所以儿臣对外一直说是遇到强敌,辗转奔逃,万幸无事云云。
儿臣其实也知道自己丢脸了,丢就丢呗,不是有人说么,年轻时候吃点亏不算坏事,儿臣这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其实这事情说起来,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天意弄人”。
儿臣读三国,尝扼腕与卧龙先生晚年受制于司马懿,上方谷火烧司马懿功败垂成,先生叹道天助曹而不助我。
卧龙先生一声光风霁月,为刘家天下鞠躬尽瘁,儿臣亦为先生可惜,然则经历甘州一役后,儿臣对天道有了新的认识。
儿臣认出了姜季黎,并觉得他应该也认出了儿臣,而姜季黎只认出了儿臣,却以为儿臣并不认识他,所以从此事来说,儿臣略胜一筹。
然而,正是姜季黎不以为儿臣会派人杀他,所以他才将精锐尽出,全力截杀儿臣。
儿臣事后想,虽然儿臣在认出他一事上占了上风,可这上风并未给儿臣带来足够的好处,反而让儿臣大意了,落的仓皇出逃,别提有多狼狈了。
从结果上来说,儿臣毫发无伤,饿了两日肚子(只吃水果不算吃饭),姜季黎受重伤,凄惨狼狈的回到姜国。
儿臣比起他,又略胜一筹,可是儿臣依旧胜的不开心,不高兴,因为姜季黎是在咱们燕国的土地上如此嚣张啊!
就算他受伤回姜,对于我们来说,只能算是打跑了一个偷鸡的贼而已,贼就是贼,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儿臣以后还要小心他。
从损失程度上讲,儿臣的面子丢了,因为是他来燕国,几乎是在我的眼皮底下行刺于我,这种行径简直是太张狂了。
他的人手折了大部分,其中有几个绝世高手(功夫比君如夜不差什么)都被咱们的侍卫合力干掉了(侍卫们真是好样的)。
一个丢了面子,一个损了里子,半斤八两,然而儿臣的脸厚,私以为儿臣损失的少些。
儿臣反省更多的是,姜季黎比儿臣更会投机,更狠,更毒。
这一点是明摆着的,承认它一点都不困难,譬如那夜,他试探过后,儿臣以为他不会再出现,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二次派出人手。
说实话,若是他第一次就直接派出那些高手,儿臣反倒绝对不会出事,儿臣错估了他的实力,又在后头放松了警惕,这才折损了人手在他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