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的写了数万字,她才提笔写自己的目的,跟庆禾帝讲事情,单是谈论事情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只能动之以情。
喝了杯水,压了压为了想怎么下笔而涌上来的倒牙的酸味。
儿臣那夜初初遇袭,仓皇失措,心中害怕无以复加,深恐再也见不到敬爱的父皇大人您了,那时候,儿臣只想逃回京城,逃到父皇的金銮殿上,躲在父皇的羽翼之下,享受您宽广无边的庇佑和爱护……
写完这段,她又喝了杯水,还是好酸。
可是大概老天也替父皇着急儿臣是如此的胆小怕事,偏叫儿臣迷了路,逃到北边,儿臣站在高高的山脉上。
看着奔涌往下的济水,突然顿悟了,若是儿臣只因为这小小的袭击,便一蹶不振的缩回宫中,那么假如有一天,父皇将燕国交到儿臣手上,儿臣也护不住国土。
就算姜季黎死了,儿臣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出现李季黎赵季黎,到时候,不要说开拓疆土,连个守成之君都做不到。
出门在外,儿臣极为想家,想父皇,父皇对儿臣(以下省略一千三百二十字,都是夸奖庆禾帝对她多么好的,太酸就不写出来了……)
儿臣不能报答父皇的厚爱于万一,还要给父皇丢脸,儿臣一想就觉得心酸心痛懊恼悔恨……
这悔恨之水如滔滔洪流席卷了儿臣的思想,儿臣终于潘然悔悟。
儿臣要勇敢的站在这里,面对这边疆长长的界线,不仅要见证它是如何被打造的固若金汤的,还要亲自参与进去,替父皇看一看这边疆驻军,看一看这些守卫江山的大燕好儿郎!
用他们的钢铁般的意志和品质,锻造儿臣的勇气。
父皇真的是太伟大了,儿臣恐怕终生都不能跟您的万分之一相比,在以后的岁月中,儿臣将屁颠屁颠的追逐在父皇的身后,恋慕您无上的荣光,沿着您的脚步,将燕国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匆匆写完,自己都被自己酸倒了,她连看都没继续看就封了口,她害怕自己再看一遍会忍不住撕了。
当日她一失踪,高素、李贵中、君如夜就各自写了折子六百里加急送到御前,而她这封信,写完就用上了八百里加急,免得庆禾帝看了前面的信再着急。
如意亲自收拾了桌案,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一抬头正好看见君如夜坐在角落里,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一下子睁开眼看了过来,清冷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就静静的垂了下去。
侍女过来轻轻的问,“公子可要歇一歇?”明知道她是个女子,还是称呼公子,高管家也算尽心。
如意点了点头,没再看君如夜,回到内室洗漱了一番,躺下便入睡了。
跪舔亲爹也是会累的。
※
这一睡便是一日一夜。期间老成国公高素不放心亲自过来看过了,又详细的询问了曹御医,这才回去了。
李参还要加紧回京,昨晚已经向如意告辞,今儿倒不必特意再辞别了。
再说她也在睡着,听说昨晚写折子写到天亮,但愿太女能说服陛下,否则陛下见太女不回京肯定会迁怒到他身上的,他的折子也写好了,正好跟太女的折子一起,八百里加急都送回去。
李参走了,李贵中跟高素商量着,从左右的青州云州各借兵两万,先将济水这边的事做起来。
萧嘉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极好,不仅发现了一处玉矿,而且在济水南侧山脉这里还找到一处铁矿,对国家来说,铁矿可比玉矿好多了。
玉矿在将来,或许能带来许多收益,但是若是没有相应的武力守住,那也没用,怀璧其罪,说不得还要招祸。
如意醒了,听他们这样一说,也同意了,“我年纪小,有不懂的,想不到的,还请两位大人教我。”
高素坦然受了,李贵中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便忙碌了起来,要调兵,李贵中也不可能就能偷偷摸摸的从青、云二州弄来兵马,只得直言相告。
青州知府付同,云州知府薛端谦俱是轻车简从连夜赶了过来拜见。
薛端谦比付同早一步到了,如意在书房见他,他个头中等,脸色偏黑,穿了一身青布袍子,要不是模样长得还算看得过去,整个人跟庄稼汉也没什么区别。
行礼过后,如意先将兵马的事情说了,“薛知府要是有擅长训练兵马的将领推荐,也介绍过来,甘州兵力不足,借兵只能解一时,以后还是要在甘州训练些兵马……”
借人东西,大概没有人不担心那借的人有借无还的。
薛端谦过来,拜访殿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害怕这借兵是假,要兵是真,其实如果是真的,他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解决,谁叫借兵的是储君呢,他薛端谦只要不造反,这兵不借也得借。
没想到太女殿下一上来就说明了,薛端谦总算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当初一听借兵,他的心差点都碎了。
喝过茶,如意问,“不知薛知府跟京城中的长平伯府可有亲?”
薛端谦诧异,试探着问,“长平伯是?”
如意一笑,这位薛知府也是个妙人,她解释道,“长平伯薛端敬。”见薛端谦仍旧一头雾水的样子,让人去叫薛礡云。
薛礡云很快就过来了,听如意一解释薛端谦的身份,他立即对着薛端谦行了个大礼,“世侄薛礡云见过世叔。”
薛端谦见太女对薛礡云随意极了,又见薛礡云长得极好,自以为看穿了其中的关窍,心中不以为然,却不敢拿架子当长辈,连忙起身扶起薛礡云。
薛礡云起身后轻声解释,“家祖父薛崇谨,曾祖薛光儒。”
他只说了这两个人,薛端谦的目光便正经了起来,神情也显得端肃了不少,薛礡云继续道,“父亲嘱咐我跟兄长,但凡见到世叔,都要行大礼。”
薛端谦似哭非哭的,嘴唇抖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只说到,“你父亲就是太多礼了,呵呵……”
如意知道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等他们双方情绪都稳定了,便端了茶。
薛礡云请薛端谦去他的屋子,曹御医以受了内伤不宜打扰为由刚给他争取了一室一厅,十六得了原来他们住的那屋子,勉强算是得道鸡犬。
到了下午,如意问高管家,“可给薛知府安排好了屋子?”
高管家一脸为难的说薛知府打算住到薛礡云的屋里,跟这个侄子秉烛夜谈。
如意噗嗤一笑,挥手道,“那你看着安排吧。”本来还想叫礡云来问点八卦,这下没机会了,只能改日再说,着人叫了高证回来,说济水的事。
傍晚青州知府付同也赶了过来,得知薛端谦早他一步到了,心中骂他大傻,不安排好了,就急匆匆的赶来跪舔太女,也不怕两万兵马有去无回。
然后就是听了如意的话,又骂薛端谦惯会拍马屁,知道没事儿,就凑上来,有事儿就躲得远远的。
“兵马的事明日再谈,高管家给付知府安排一间屋子。”她对站在一旁的高管家说道。
付同连忙点头哈腰,“不必麻烦管家,臣与薛知府也是好友,又好久不见,今晚同他挤挤就行……”
如意憋笑,想象这薛礡云一张床上睡了三个大老爷们,那画面……
如意让他们自便,高管家便领着付同去找薛端谦,她这边饭菜刚摆上来,薛礡云便过来了。
饭菜当然是先紧着她这边做的,因此如意没问他有没有吃饭,直接说,“洗洗手,一起吃吧。”
薛礡云也不客气,洗了手,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吃起饭来。
如意问道,“还以为你会跟薛端谦一起吃呢。”
他摇头,“他们喝酒,我不喝,曹御医喊我,我就出来了。”
如意觉得曹御医真是太有眼色了,以前她竟然都不认识他,真是太失败了。
“你今儿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曹御医的药很有效。”
“这样就好,”她没吩咐人,而是自己起身,从内室拿了一只盒子出来,“你来的时候匆忙,给你这些你自己看着花用吧。”
薛礡云拿过来一看,盒子里头有银票,还有些大大小小的珠宝,他盖上盖子,“我不要,来的时候母亲给我准备了。”
如意道,“你拿去送人吧,我这里还有好多,拣出来就是想给你的。”薛礡云白了她一眼,“不要。”
男人要女人东西,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如意伸手就要揪他耳朵,看了看左右,这才忍下来,她不是个能忍仇的,有仇当场就要报了,因此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将几个肉菜都换到自己一边。
薛礡云鼓着腮帮子看着她,动了动嘴,将嘴里的菜咽下去,拧着眉去夹她面前的酱牛肉。
如意一下子夹住他的筷子,大义凛然的说道,“你内伤没好呢,能不能吃肉还要问问曹御医!”
薛礡云呆,问曹御医,曹御医只要看看桌上的菜分布,都不用她再费劲暗示,就会顺着她的意思表示他不能吃肉,不仅如此,他老人家还会长篇大论的说出许多道理,以此证明他肯定一定以及确定绝对是不能吃肉的……
虽然之前,曹御医还吩咐厨房多做些肉菜给他吃,但薛礡云就是肯定,曹御医见了如意,绝对不会认账,了解这一真相,可真叫人沮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