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芊芊没事,就算有事,此时也不是追问的好时机,因此如意便说道,“芊芊受了惊吓,世子好好安抚了。”
高证将妹妹接到怀里,先谢了太女,又特意对十五说道,“多谢十五姑娘对家妹的救命之恩。”
十五内心吐血,面上还要更加恭敬,亏得他现在还没长出喉结,说话也细声细气,“不敢当。”说完便逼着自己沉默了,不沉默他害怕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固然殿下将他说成个姑娘有利于高小姐的名声,但是他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他是太女殿下的暗卫啊!
太女是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她养的那条阿福狗也比全国所有的狗都有名气,何况他这个暗卫!
回到行宫后,打发了不相干的人,如意对高证说道,
“今儿这事,是冲着孤来的,芊芊不过受了无妄之灾,幸亏她无事,不过幕后之人不可姑息,本宫命你协助刑部查个水落石出,十四在地上捡了一根针,也交给你。若还有其他疑问,孤这里的人手也可帮忙。”
高证连忙道,“是芊芊胆大妄为,险些连累了殿下,又是您的暗卫将她救了,殿下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臣一定竭尽全力早日查到真相。”
如意不与他分辩,只说到,“她已经受了惊吓,你就是问话也温和些,孤改日还将她接行宫里头来。”
她说这话,比跟高证分辩还要有效,高证果然笑了道,“殿下疼她,是她的福气。”临走道,“臣可能会请教十五姑娘一些问题……”
如意点头,毫不迟疑的说道,“你忙,不用亲自过来,若是芊芊说的不明白了,使人来问话就行。”
如意虽然找了高证去查证,可她也不会放任不管,萧穆慈可疑,高芊芊经历了什么她也极为关注,因此命人传十五。
十五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另外几个凑在他周围不远,偷偷用眼光跟口型交换着什么,一看见君如夜便作鸟兽散了。
“暗卫的规矩自来是只认主子,主子的话、主子的意思、主子的安危,这些不用我教,你们也该知道,莫说殿下只是说了你是个姑娘,就是说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是奶娘,你们也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喂奶。”
君如夜冷冷的嗓音,一点也不是个急脾气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就是叫人觉得天灵盖冷飕飕的。
十五这才好了些,谁叫他运气背来着。要是高芊芊能走路,他肯定在遇到人之前就将她放下了,可她连站都不能站,哀嚎着疼,他也不能不管。
“属下沿着马蹄印找到高小姐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救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是谁,那人似乎只救下了她,便走了。高小姐的马匹倒在一旁,口吐白沫……”
与此同时,高证也问着高芊芊同样的问题。
高芊芊受了惊吓,脑子还算灵活,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头我在前头的,萧穆慈跟着我紧紧的,我听见她甩鞭子,便也想夹紧马腹,想着在前头总能多个机会先猎到猎物,没想到雪风就突然失控了,它还是殿下送给我的呢……”
她自己没事,却惆怅起丢了性命的马儿来。高证脸色不好,将脾气一压再压,继续问道,“然后呢?是十五正好救了你?”
高芊芊撇嘴,“才不是,是个大侠,我当时在马上怕极了,只想着殿下教我的,如果马儿不乖了,要搂紧它的脖子,不能被它甩下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被人从马背上抓住了,然后那个人抓着我又踹了雪风一脚,那雪风跑着跑着就倒下了。”
高证连忙问,“然后呢?”
高芊芊再撇嘴,“然后他就将我放地上,自己走了。”
高证直觉救了妹妹的那人是个关键,没准儿就是这事的突破口,一个劲的问,“他长得什么样?你可记得?”
高芊芊被问烦了,“我怎么知道,我当时都吓得呆住了好不好?”
高证问不出来,压了压胸中的火气,“到底是你的救命恩人,虽然人家走了,但是这恩咱们不能不报,是不是?你仔细想想,说不准是咱们家认得的人呢,到时候也可叫母亲备份厚礼,好报答一二。”
哪知高芊芊根本不上当,将头扭到一旁不搭理高证。
高证只得站起来,“罢了,你先休息吧,殿下说了等过几日还要接你进行宫呢。”
高芊芊等他走了,才从袖子里露出手来,她手里攥着的是一枚用红线拴着的大钱,这是她被拿人提起来,双手没有着落,胡乱一抓扯到的。
这枚大钱是黄铜材质,表面油光锃亮,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摩挲,后面写着年份,她用掐着手指算了算,心里高兴不由面上一笑,有六七年了呢。
那人不知道是不想被认出来还是怎么,只留了一个背景给她,否则也不会轻易叫她得了这东西,一看就是他极心爱贴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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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礡云才走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的东西不见了,想回去找,发现那头已经有人寻了过来,他已经不便露面了,只得回来。
薛家在行宫附近也有别院,虽然不大,好歹有他单独的屋子,尤其是现在二房那边的人也住了进来,所以他进了屋子关好门才心存侥幸的又找了一遍,当然还是没有。
换了衣裳,便有些闷闷不乐。
那枚大钱是他跟表姐要的。
杜苏氏当初给了他一串做见面礼的,说是皇觉寺里佛前开过光求来的,表姐也有,不过络子的花样不同,他的是万事如意,表姐的却是祥云,花团锦簇,那日两人在屋里坐着,表姐见他看着自己身上缀着的,便摘下来送了他,
“你喜欢这个样子的?我娘打了两个,我觉得万事如意的意头好,既然你喜欢祥云的,连这个一块儿送你罢,等明年叫我娘再给我求一个新的……”
他当时心里欢喜极了,原来万事如意的那个是表姐选了送他的,这么说来,也算是表姐送的了,现在表姐又将自己身上戴的那个摘下来送了他,他一时不舍得拒绝怎么办?从前他没收过谁两份礼物的……
收下两份礼物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他纠结着,又不舍得还回去,到现在还记得表姐的原话,
“这有什么为难的,你喜欢就拿着呗,我没什么更好的东西给你,等我大了,编的络子好看了,再送你更好看的样式的络子……”
找不到东西,已经很确定是丢了的,薛礡云一时心乱如麻,觉得心口似是被挖了一块出去,难道老天连这点念想也不叫他拥有?
先时,他对太女有意见的,可是他对表姐没意见啊,表姐在他心底装了那么多年,他记住的都是她小时候的样子,从来没想过还能有再见的一天,更没想过,她同他相认,却不肯承认杜卫昭活着。
就是现在,他对成为太女的表姐也不是没有怨怼的,但是他的怨怼又重过了她的安危。
薛礡云懒懒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兀自想着心事。
不一会儿,听见外面薛夫人的声音,“二爷呢?”
来寿问了安回道,“二爷回来换了衣裳,小的刚才看着躺下了。”
薛夫人进了内室,薛礡云已经起身了,母亲来了,躺着实在不恭敬,其实说到孝心,他怨怼表姐不孝顺姨母,他自己这头也是一样,一走多年,这次回来觉得母亲都老了不少了。
“你早上出去的早,这会儿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歇着,可不要逞强,你还是长身子的时候呢。”薛夫人打量着他的脸色说道。
“娘,我没事。”
来寿捧了机凳过来,薛礡云扶着薛夫人坐下。
薛夫人一听他喊娘眉毛弯着笑了,“我也是闲着无事过来看看你,委屈你住在厢房里头,可有什么不适没有?”
薛礡云还是摇头,“娘都将正房让了出来,有我一间屋子就够了。”
两人说着话,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薛夫人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心里恼恨二房蹭他们别院的屋子住不说,还将二房的老祖宗也搬了过来,害得他们这主人反倒像客人一般。
当初分家二房里得了大部分钱财,买个小院子轻而易举,偏每次都要过来蹭屋,从前他们一家在府州也还罢了,现在正主人回来了,这借屋子住的还占着地方,真是过分。
母亲对二房的厌恶就是在父亲面前也不掩饰,薛礡云虽然不知道当年的事,但却知道自己出生难产跟二房那边的薛三太太有关。
薛夫人再次看了眼儿子住的厢房,别院本来不大,偏二房那边人口众多,站了正房不说,还将后罩房也占了。
大房这边只好挤到两个偏院里头,他们夫妻俩住了东边靠南的一个院子,礡云的大哥一家三口住了相邻的一个靠北边的小院子。
礡云晚来了两日,只好住在他们夫妻俩的院子的厢房里头,这也幸亏此次出来,没带什么姨娘通房的,否则还真找不出地方来给儿子住了。
薛夫人沉了沉口气,“今儿早上你二祖母问起你了,我说你一早出去了,等到了晚上,跟娘一起过去请个安吧。”
薛礡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