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苏氏见如意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的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都是为了孩子好,自己娘的奶,孩子吃了不生病……”
如意一着急,“我刚开始喂来着,后来你不知道,出了那个盐中毒,我……发了一次烧,只好回了奶。”她委委屈屈的,觉得杜苏氏不心疼自己了都。
杜苏氏这才想起自己闺女还是皇帝,擦……忘了都。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飞的高了,她想嘱咐也不知道该如何嘱咐……
“感觉你还是那小小的一团呢,这就有了孩子了!翎朝,是叫翎朝吧?……真是个好孩子,真俊,脸也白,头发也好,这眼睛珠子倒是像你,黑黝黝的,聪明。”杜苏氏抱着翎朝,直接稀罕不过来。
两刻钟很快就过去了,有杜苏氏在,如意没敢闹什么依依不舍,而诸如等孩子大了她就退位这种话她干脆连说也没说,翎朝长大还得十几年,现在看来太过长远。
如意从怀里拿出两个荷包,“其他东西都有印记,不好带出来,这荷包里头的钱是给卫真卫启娶媳妇用的。”
杜苏氏翻开看了看,“多了,乡下娶媳妇用不了这么些。”
如意道,“多了的您留着不就得了,将来贴补贴补孙子……”免得尿布也不舍得给我一块,想想都心酸。
杜苏氏何尝不是难掩担心?
旁人做皇帝,她也能跟所有的人说皇帝老儿如何的会享受,可真个儿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就成了心疼了。再有人说三道四的,她就觉得不中听的很。
“你们先走,我等你们走了再下山。”她冲他们一家摆摆手。
如意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又拉着薛礡云走到杜苏氏跟前,歪头示意薛礡云,“喊娘。”
薛礡云有点尴尬,但还是乖乖的喊道,“娘。”
杜苏氏一下子绷不住了眼泪,“哎,好孩子,好孩子,我知道你也委屈着呢,啊!有你在,我还放心些。好孩子,都走吧!”
一场见面,也就敢说了这么一句,多余的再不敢说了。
如意这才抱着翎朝,又沿着原路从角门里头进去。
杜苏氏站在门口看他们一家走的看不见人影了,才艰难的挪着步子锁上角门的大锁,回到屋里一个人抱着那满满的一包袱的小衣裳、尿布,痛痛的哭了起来。
如意的眼睛有点湿润,幸亏没人敢直视皇帝,她抱着翎朝上了车,喊了桂嬷嬷上来喂奶。
申时回了宫,太上皇一日不见孙子,派人在门口等着。
薛礡云见如意在车里没有作声,便直接做主让桂嬷嬷抱着翎朝带着他那些个标配们一起去了乾元殿。
如意一双眼睛红得太过,一眼就能看出哭过的样子,她坐在车里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下车发现其余的人都走干净了,只有薛礡云等在车旁。
他向她伸出手,她便软软的投入到他的怀里。
内殿里伺候的人都被赶走了,薛礡云从浴房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擦脸。
如意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因为太多,干脆趴到胳膊上呜呜的哭……
薛礡云有点心疼,也有点好笑,哭了一路了,还没有哭够?小时候就知道杜苏氏十分疼她,这大了,照疼不误,她还嫌不够。
如意确实不知足了,她不是原来的她,却祈求母亲还是原来的母亲,她希望母亲只有她一个,永永远远的眼中只看到她一个。
“好了,不哭了,以后还能见着的啊!”他拍着她的肩膀,强硬的替她擦了擦脸,见她的眼睛已经肿得不行,顿时急了,“明日还要不要上朝?!”
如意推他,“不要,你那么关心上朝,你去上啊!”她还要找地方哭,她能哭一夜。
薛礡云将她拉到怀里,再哭下去,他的名声还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欺负她了,只好叹了口气哄,“翎朝还没这么哭过呢。乖,不哭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说还好,一说如意掐指一算,等翎朝能够独当一面,怎么也得十五岁往上,到时候杜苏氏差不多八十了……
“等你退位,咱们就去外头住,嗯,买一条街下来好不好?”
买一条街有毛用,有娘住么?呜呜……
薛礡云凑上耳朵去听,费了半日劲才分辨出一句,“连条尿布也不舍得给我……”
真不想管她了啊!
平日里也没发现她有恋母情结啊!
薛礡云用嘴解决不了问题,便直接上手。
由于他先发制人,如意一时不曾防备,后发受制于人,她早将自己哭软了,此时也没力气反抗,只好扑到薛礡云怀里继续哼唧,哭累了哭不出来了。
薛礡云也是个爱干净的,可现在她的眼泪鼻涕都招呼到他才换的衣裳上头,他也想哭了。
他先将她的衣裳兜头脱了,然后用力擦了擦她的脸,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根本没敢看自己的前襟。
然后两个人一起泡到水里。
被热水一泡,如意终于意识到眼睛更疼了,也哭累了。
薛礡云帮她捏了捏全身,看她终于止住哭泣,可眼睛红肿的跟夹竹桃花一般,心里有点心软了。
他之前觉得她对四公主有点冷漠,现在反而能理解了,她因为求而不得,所以一直规避着所有的能体现亲情的人或者事。
像是冯琳,孤孤单单的,所以如意才特别的喜欢跟她一起,大概她潜意识觉得她们“同病相怜”。
四公主有李太妃这个亲娘在侧,所以她便冷漠了些,不愿意看到她们之间的母慈子孝。
众人眼中的皇帝,是个精力充沛、有能力、很有亲和力的人,可她也同样有软弱的时候,有需要抚慰,需要亲情的关怀的时候。
她得不到的那些,就让他慢慢的帮她弥补吧!
浴桶里头热气上升,如意的脸上渐渐的沾染了水汽,长长的睫毛都被打湿了。
薛礡云用指头肚摩挲着她的嘴唇,“眼睛难受了吧?出去我帮你涂点药膏。”正好曹御医给他的那盒药膏还在呢。
如意点了点头,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一点皇帝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幸亏此时也没人来纠结这个。
一整日两人都没好好地吃过饭,薛礡云强忍着身体的反应,将她抱了出来,两人分别穿了衣裳。
外头已经摆满了菜,都是平素她喜欢吃的。
刚才在水里摸她的肚子都觉得扁了,“过来吃饭吧。”
如意觉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个小宝宝一样,她突然就很喜欢很喜欢。
薛礡云递了一双筷子给她,“吃完给你上药。”药膏就在柜子里头,刚才他已经找了出来。
东西吃到嘴里,她才觉得自己原来好饿,吃相便有些“狂放”,具体找个形容词的话应该用“风卷残云”,说的能让杜老大之流听懂,那就用“大吃大喝”。
薛礡云见她开始吃东西,也跟着吃了起来。等见她吃到了平常的量,便伸手用自己的筷子夹住她的筷子,“好了,不能再吃了。”
如意,“那我吃完这碗鱼丸汤吧?”
薛礡云看了看满满的一碗鱼丸,沉吟了片刻,“行,你喝汤,我吃鱼丸。”
见她不开心,便沉声道,“你不听话,生病我不管你!”
如意觉得两人一向的女上男下的地位现在好像翻转过来,顿时觉得别扭,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只好低声道,“知道了。”
薛礡云果然狠心的将鱼丸都挖到他的碗里。
如意心道,果然书上说的没错,男人一旦狠心,那是能比女人狠个千儿八百倍妥妥的没一点犹豫的。
要是换了她,就算嘴上说给他留一碗汤,碗底怎么也会意思意思给他留个肉丸子作为安慰……
薛礡云压根没想到她会腹诽那么多,他将碗里的鱼丸全部细嚼慢咽的吃完(这动作太拉仇恨了),然后命人进来收拾了出去。
他则将她抱起来抱到床上,拿着药膏给她涂了两圈。
药膏冰凉,如意被冰得“嘶嘶”的吸气,他有点担心,“疼不疼?难受么?”
她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薛礡云半夜听见她的啜泣声一下子就清醒,他这才觉出她没有安全感来。
也或许是太上皇给她的压力太多,或者说是世俗给她的压力太大。
他相信就算此时太上皇开口让她跟杜苏氏相认,她也不敢,不仅她,杜苏氏也不敢。
她们都不想破坏目前这种平衡,于是只好自己受苦。
他没有办法也只能想办法让她不要再想这些事,“多想无益,你别哭了,大家都会好好地,我保证……嗯?”
本来不想让她劳累,看现在的样子,累一累倒说不定能睡的踏实,他亲了亲她的眼皮,蜻蜓点水。
有点药膏味道,不过眼皮不太肿了,这样看来明天早上说不定就能好了。
他存了心想让她累一些,当然就折腾的厉害了一点。
低头重重的堵住她的嘴,把许多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爱意通通的交给了身体,用力的带着她飞上了天。
果然有压力纾解出来就会好很多,男人女人都一样啦!
如意早上早早的就醒了,翻箱倒柜的找出自己一件不穿的细布的里衣,比划着准备下剪刀的样子。
薛礡云斜倚在床头,“你做什么?”
她头也没回兴奋的说道,“这件衣裳我穿不上了,正好给翎朝做尿片用……”
薛礡云:……
这是还记仇呢,还是亲娘。
他开始认真的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得罪过她了……
有句话仿佛是这么说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这件衣裳到底没被做成尿布,薛礡云一想到儿子在自己老婆曾经穿过的衣裳上头拉尿,就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