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待客,对待小孩子是不给上茶的,顶多放点白糖,这就是很好的了。然而如意打小不爱吃糖,啃两口甘蔗都嫌弃费劲,所以杜苏氏只给她喝白开水。
进了宫,这个习惯也没改,她只有去太上皇那里才陪着他喝一杯二杯的茶水,冯琳来她这里,自然只有跟着喝白开水的份。
两个人喝过一杯水,说了些翎朝的趣事,如意看着冯琳言笑晏晏,又想提起让她成亲的话题。
“小孩子小小的,手也小,脚丫子也小,偶尔见了,朕都忍不住想啃两口,平常看谁谁谁宠孩子,朕还不屑一顾,可是换了自己的亲生的,觉得只要不让他哭,能换他一笑,做什么事都乐意……你不知道,连薛亲王都要靠后了。”
冯琳自然也看出来了,点着头笑着,“天色不早了,您不比我们闲着无事,还是早些歇着,我告辞了。”
如意只好笑道,“跟聪明人说话实在无趣。好了,你走吧。”
冯琳动了动嘴,想说自己实在是对男人喜欢不起来,又怕如意多心。
擦,这种事要是说出口能不多心么?
她没有动,“陛下这里的水很好喝,我再喝一杯。”
如意笑道,见她不走,便说道,“朕看天下的夫妻,多是年长些的能让着年纪小的,虽然年纪大些的优秀未婚男子不多,可也不是没有,你觉得君如夜怎么样?”
冯琳正端着杯子含了一口水,闻言岔了气憋着没喷出来失礼的结果便是咳嗽了个半死,连李软都探头探脑的看了过来。
暗卫统领的住处,营正正在跟君如夜说话。
君如夜突然打了个寒颤。
营正还在喋喋不休,他做暗卫的时候沉默寡言,后来退下来掌管神机营,卧槽里头一堆沉默寡言的,不知道还以为被陛下弄成了哑巴。
有个擅长制车的老头儿,营正一直以为他是哑巴,有天突然说了句话,把个做暗卫出身的营正吓得以为白天见了鬼,打那之后,营正决定再也不走高冷路线了,这条路上已经有了先辈,他还是正常些的好。
“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有三十了吧?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你也是时候开荤了……”我觉得皇帝挺不错的。
后头这句营正没有明说,但是他冲君如夜挤了挤眼,“陛下聪慧无双,容貌娇美,每天面对如此美色,你都能不动心,可算是看出你跟和尚同出一脉来了……”
君如夜蹙眉,“你闭嘴。”
“艹,怎么跟你的前辈说话呢!我告诉你,老子以前比你还狂还拽呢,可你看看我现在,年华易逝,风华正茂的时候不干些‘正事’,难道等老了空嗟叹啊?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到了交 配的季节你硬忍着是闹哪样?
君如夜直接不能忍,站起来就要走,营正一把拉住,“喂,我说你不是不行吧,哎呦,这可是要紧的大事,有病得治啊。”
君如夜:你有病,你全家有病。
营正也没成家,全家就他一口儿。
和泰殿里头,冯琳咳的震天响,胸口的气岔得她眼泪都飚了出来。
如意实在没想到提了个君如夜就让她这么“鸡冻”,忙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替她捶背。
冯琳两眼含着两泡泪,抓着她的胳膊,“陛下,这话您敢不敢跟君如夜说?”
如意被她说笑了,“要不我叫他来问问?”
冯琳落荒而逃。
结果冲得太猛,一不留神就撞到一个人。
君如夜心中有事,闪躲不及时,虽然退了一步却退迟了。
如意从窗子里头一歪头就看见这一对儿,顿时喷笑出声。
冯琳掐腰嫌恶的挥了挥衣袖,扫了扫根本看不见的灰尘,“你来做什么?”
君如夜双手抱胸退避三舍,“你来做什么?”
冯琳突然扭头看向偏殿的方向,正在偷看的皇帝连忙摆手,“不是我将他叫来的!”
饶是冯琳没有蛋蛋,也突然有种好蛋疼的感觉。她不再询问君如夜,翻了个白眼,抱着小包袱径直走了。
君如夜巡视了一遍和泰殿,听李软说陛下要暂时在前殿安歇,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将暗卫们多调几个过来。
冯琳走了,君如夜也走了,如意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是明日大军誓师,她要过去,所以一定要早睡。
笑了一场她心情好了许多,起码不那么烦躁了。
临睡之前她默默的祈祷:老天爷下两个雷,劈了那些夷人王八蛋罢!
丑时一到她就自发的醒了,没用李软叫默默的穿好了衣裳。
誓师大会她原本可以不用参加,但是她想去看看,即便不说话,站在那里也是一种标示。
薛礡云自请为先锋,站在队伍的最前头,他身后跟着三千护卫。
皇帝的仪仗一出现,军中便有些小小的躁动,等如意站在城门上之后,反而鸦雀无声了。
只是薛礡云那里出了点问题,三千卫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他身上。
薛礡云不用回头都感觉出来了。
他没有理会,只是仰头看向城门上的如意。
虽为女子,却无坚不摧,盖世无双。
如意将目光铺陈到全军,听身边的王阁老宣读圣旨,底下的大将军带头誓师,声音响彻天际。
如意一直看着大军消失在视线里头才往回走。
皇帝的御驾悄无声息的穿过都城,回到都城中心的宫里。
天色已经微微发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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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跟十六追踪着夷人的踪迹,终于在离尧州百余里的地方迎头碰上了他们的大部队。
夷人头领穿着甲胄带着头盔,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战枪,枪尖用黄金所铸,在阳光下折射着令人畏惧的光芒。他身下的战马同样用甲胄包着。
十六心里卧槽了一下,头上顶着草垫子对同样在草垫子下头的十四说道,“这马可累,这么一大坨,怎么也得三四百斤吧?”
十四皱眉,“他们要停下了,咱们这里不安全,往后退十里再说。”
草原上不好隐藏,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满满挪腾着往后退,他们的动作不能太大,也不能太猛,还要小心他们的猎鹰。
为了躲避猎鹰的鼻子,两个人不禁在泥巴里头滚了,还粘了不少鸟屎,十六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失灵了。呼吸之间全是鸟粪味道。
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伴随着一阵清脆响亮的雷声,夷人头领身上冒起了烟。
十六惊呆了,连动都忘了动。
夷人那边比他还要害怕,夷人的副统领大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战枪,没有管冒烟的头领,大声的对所有的士兵说道,“都下马,趴地下趴地下!”
他这话刚说完,又一道闪电,正好打在他挥舞的枪尖上……
“销魂啊……”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十四都忍不住颤抖了。
这战争还没开始,夷人的两员大将先被雷劈了。
消息传到燕国皇宫,如意正在乾元殿里头逗翎朝玩。
这种好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燕国。
如意喊了钦天监的人,“尽快找个好日子,朕要祭天。”
她可以认为那只是世间的巧合之事,但是巧合之事照样令人怀有敬畏之心。
若无所畏惧,那不是人间正道。
夷人大乱,那死了的头领的一个侄子跟副头领的儿子两个人争夺着军 权,差点就起了内讧。
如意领着流着口水的儿子虔诚的低调的祭了天,并对外宣布茹素一月为国祈福。
陛下都祈福茹素了,燕都城中但凡是觉得自己算个人物的莫不附从。
很快城里的各种肉价格开始下降,如意悄悄的暗示善福商号在京中的掌柜收购了大批便宜又实惠的鸡鸭鱼肉,快马加鞭送到前线去了。
由于夷人内乱,倒是给燕国兵马腾出了一点时间,薛礡云带着先锋军疾行赶到尧州的时候,尧州知府徐浩徐大人还能穿了身新衣裳来迎接他们。
休整了一日,薛礡云决定主动出击。
韩冬赞同,徐浩只是意思意思的反对了一下,说了点,“亲王身份尊贵,战场上刀剑无眼……担待不起……”诸如此类的屁话。
薛礡云过耳即忘。
十六回来送信,他也是个好 战的,一听有仗可打,立即说道,“那我给你们带路吧,嗯,夷人的前锋现在有五千人,与他们的大部队相隔不算太远……”
薛礡云一听问道,“相隔多远?”
“有个六七十里地?他们从前不喜欢弄什么先锋前锋的,这是托了那俩炸雷的福,前头死了的头领的一个侄子领着五千精兵做起了先锋。”
薛礡云十分相信十六,闻言站在布防图前静静的思索,他跟夷人从前大大小小的有过无数次战役,小的不过数百人,大的其实也超不过五千人马,这次让他对上五千夷人的先锋,他还是有点把握的。
“咱们兵分三路,一路正面迎敌,另外两路绕道这五千人后方,往前包抄,吃了他这五千人怎么样?”
韩冬跟十六还没说,徐浩先道,“好主意。”
二月十一日,薛礡云带三千护卫正面迎敌,韩冬、十六各领兵两千,悄悄的绕了一个圈,到了夷人先锋的后方,单等约定好的时辰到了,夷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想逃回去搬救兵的被后头韩冬十六联手抄了……
首战告捷的消息传到燕都,举国皆欢。
如意很高兴,趁机让人对外宣扬,燕国先锋将军乃是皇太子的生父薛亲王……
比如意更高兴的则是薛府众人。
连薛明瑞都有种出了一口鸟气的感觉,就更勿论薛夫人跟薛端敬了。
如意得知十六想带兵,不仅允了,还另外让君如夜给十四派了两个善于侦调又听话的暗卫过去。
十四总算免除了十六的聒噪,如意给了他新任务,让他务必寻找到夷人进兵的真实缘故。
上兵伐谋,如果能釜底抽薪,她干嘛要多费人力去跟人家拼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