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打鸣的响亮,划破了长空,天边厚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散去,慢慢的将那一轮明日敞在了天边。
阿文伸了个懒腰起了身,还不忘细心的将枕边人的床被掖了掖。
他今日还得去村西头张大爷家看诊,张大爷是个鳏夫,腿脚不便,甚是可怜。
他们夫妻二人常做这种好事,不问诊金,只求救人治病。
阿文收拾好了药材又去灶头将粥温上,这样韩雪一醒,便能吃到鲜热的早餐。
一切妥当之后,他才准备出门,出门之前,他又回头去了屋里,看着睡梦中的女人,阿文笑了。
“砰!”
一声巨响,阿文一惊,连忙去院里,刚刚走进院中,便见栅栏门已被人一脚踢坏了,瘫坏在旁边。
那群穿着铠甲的兵士不由分说的冲了进来,个个手握长矛,凶神恶煞的盯着阿文。
平日里行医的软弱书生哪里见过这阵仗,看着那瘫坏的门板,却还更担心屋内那人会被吓到,连忙拱手躬身道:“各位官爷,这是怎么了啊?”
他匍匐在地,紧张又害怕,直到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才不得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一入眼的是一双黑色长靴,上印有银线雕纹,绕是阿文,也能一眼看出价格不菲,且绝非是普通有钱人家能置的。
“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向大夫讨一个人。”
阿文慢慢向上看去,这人身着青色长袍,腰间束着铠带,五官坚毅,一脸正气。
“官爷,不知有什么是草民能帮上忙的?”
阿文又低下了头。
“你且先起来,不用怕。”
说罢,男子伸出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把长剑,一挽剑花递到了阿文眼下,问道:“你可见过这把剑的主人?”
这把剑……
锋利无比,剑身无鞘。难道……阿文脑子思转起来,这正是元惊鸿那把!
“不……不曾见过。”
阿文咽了咽喉头的唾沫,说的断断续续。
“真的?”
一声质问夹杂着嘲讽,明显的不相信阿文的话,说话间,那把长剑就已经抵上了阿文的脖颈。
他阴森森的威胁道:“大夫再好好想想?若想不起,我提醒你一二,这剑的主人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你若见过绝不会忘。”
阿文头上冷汗涔流,没来由的,他心中笃定这些人想找到元惊鸿一定是要对她不利。那姑娘还有伤,况且已沦落到那般境地,自己好不容易才将人救活,若此时将她出卖,瞧这些人来势汹汹,她哪里还有活路?
左右思索,阿文咬牙坚持道:“回官爷,草民却不曾见过。”
“噌”的一声,剑又被扔了回去,男人心绪落了几分,有了些不耐烦,道:“那我换个问法,你没见过这剑的主人,那可有收留过一个女人?”
“不……不曾。”
阿文瑟瑟发抖,可怜的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风声带过剑响,问话的人显然没了耐心,一把抽出长剑,再度割在阿文颈间,眸光发狠,沉声道:“你找死!这十里八村就你一个大夫,我一路寻来,那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是在你这歇了脚,还能在哪儿!”
“官爷冤枉啊!”
阿文叩了个头,断断续续的求道:“草民每日救人,真不知官爷您说的是哪一位啊!”
“你是打定主意要替她受死了!”
话音重叠刚落,长剑扬起,便要给阿文斩下。
突然,一道女声从屋内传来,她站在门边,怒吼道:“住手”!
韩雪连忙跑过来,扶起阿文,怒瞪着眼前的人群,声音有些嘶哑,道:“霍将军不去保家卫国,却跑来我们这乡村蛮地与我们这穷苦百姓为难,是何道理?”
那男人一皱眉,声音放低了些,却多了些警惕,看着眼前的女人生出了些警觉。
“你认得我?”
原来那人正是南宫朱雀的得力干将,如今的禁卫军统领,霍起。
韩雪一边扶住阿文,一边不动声色的挡在他前面,眼神轻蔑,斜视着霍起英俊的面容,道:“如何不认得?霍将军之前与慎亲王一道从垂土一战赢的漂亮,这坊间的小姑娘们提及霍将军无不心生仰慕,我虽一深闺妇人,却也是知道的。”
霍起眼神一凛,只觉得眼前女人有几分熟悉。
刚要说话,却听见身后士兵脚步齐发的让开了路,他一回头,见不远处的马车里下来一人,正面无表情的走来。
霍起低下头,以示敬意,唤了一声主子。
南宫朱雀抬手,悠悠的止住了霍起的话头。
“真的,没见过?”他声音如奇冬寒冰,听的人心里发渗,唯恐一不留神便泄了底气,什么话都吐出来了。
男人站定之后,阿文抬头去瞧,只觉得眼前人如天穹璀璨明珠,高贵的不可方物,虽巍然不动,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是那般无情阴冷,令人不由胆颤,折服。
可身旁的妻子却很是淡然,听见雪儿唤方才那人将军,难道雪儿之前也是后门府邸的官宦小姐?
阿文看了眼韩雪,拉了她一下,走上前,拱拱手,低声道:“这位大人,拙荆并非有意冒犯将军,只是我们夫妻二人开门治病,病人实在多,大多都是这乡里乡亲的,却不知您说的那位姑娘啊。若是有见过,我们也是不敢隐瞒的。”
南宫朱雀看了眼韩雪,那目光一成不变,俱是冷淡厌恶,他问:“你们夫妻二人想要替她隐瞒行踪却是为何?”
“大人……”
阿文刚要说话,却被韩雪拦下,她挽住阿文的手,抢先说道:“好,既然你们咄咄逼人,我也不瞒了,那人确是我们夫妻二人救的。”
南宫朱雀一震,难得一见的脸上竟也现了明显的变化。
“她去哪儿了!”
他着急了。
韩雪在心底嗤笑,扣上却幽幽道:“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吊到了半山腰上,我丈夫花了好大功夫,才将她救活,用尽了近年来存储的不少好药材,耗尽了精力。我日夜守在她床前,一勺汤羹一勺药的喂着,没日没夜的给她揉捏活血,她昏睡了两个多月,才能醒来。尽管如此,却依然要靠药保着,日不间隙的服药修养,至少三月方可元复原至前。”
她声音很低很细,却如刻石的匠人,手持利器,一拳一刀的砸在南宫朱雀心头。
玉儿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南宫朱雀心间,爱恨交错,悔恨也有,无解也有。
“你说这些什么意思?”南宫朱雀目光下挑,瞟了眼腰间的玉带,顺势捻了捻手指。
韩雪站定了身子,直视南宫朱雀,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我夫妻二人费了大力气救好的病人,不会把她交出来跟你回去受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