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睿抿了一口杯中酒,挑眉轻笑,语气也是清淡的紧。
“久未回来,想来看看。倒是劳着玉姐姐也随本王在这儿耗时间了。”
南宫睿又灌了一口酒,随后把空酒杯随手一扔,那瓷器在地毯上打了几转,杯沿处的酒水残沫浸进了红色地毯上。
那酒杯打着轱辘转停到元叶脚边,元叶低眼一看,再抬眸时,眼色中多了丝戾气。
元惊鸿又重新拿起被放在桌上的手串,握在指尖,轻轻的拨着,缓缓起身,也向凭栏处走来。
“无妨。”
她站在这处采光点,俯瞰着京都长街的繁荣,百姓们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小有所依,看来南宫朱雀是个好皇帝吧。
“我也许久没到这儿看过了,比我上次见的光景,似乎又不一样了。”元惊鸿眨了眨眼,刹那间,眼中就似融入了万千芳菲。
南宫睿一乐,侧头过来对元惊鸿说道:“既然玉姐姐同本王一样,都许久未看过这长街了,不如咱们今儿就在这歇一晚,明儿再进宫,如何?”
他笑的张扬又灿烂,元惊鸿虚晃了神,觉得眼前这人与当年长街闯闹的才是同一个。
“既然王爷都不担心皇上怪罪,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她笑颜柔柔。
南宫睿见她手腕上的白玉手串,很快又将目光错开,只问了句,“玉姐姐,这手串你是从哪儿来的?之前在北越,也不曾见你戴过。”
“是应心给我的,我与阿冀出征的时候,她日日就拨弄着这菩提,求上天保佑阿冀平安。”
时隔几个月罢了,如今元惊鸿再谈起连冀,却已经是面无表情,眉眼无波了。
若不是南宫睿亲眼见过元惊鸿的绝望与痛苦,他只怕自己都会觉得面前这女人果真是个狠心冷清的。
南宫睿轻笑,有些玩味的说道:“那天菩萨保佑了吗?那等玄乎,本王从来不信。”
闻言,元惊鸿循声看着他,以一种似笑非笑,却又很静默的眼神。
“母后生前也是阿弥陀佛不离口,可是也没人保佑她。”南宫睿笑嘻嘻的说道。
那种刻意隐藏的苦痛在南宫睿心中越藏越深,元惊鸿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复杂,她伸出手去拍了拍南宫睿的肩膀,安慰道:“娘娘在天上,定是希望王爷您能好的。”
“是啊,本王如今不是挺好的吗?”南宫睿展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言语间也颇是戏谑。“因为本王不会把希望放在两尊泥人儿身上!”
他的言辞变的有两分激烈,脸上表情也再与温和无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显的暴躁。
“所以本王劝玉姐姐,也将这玩意儿舍了的好!”
说完,也不等元惊鸿反应,南宫睿掀了下摆,转身进了包厢里去。
砰的一声,元叶也猛的把筷子丢到了地上,他恶狠狠的盯着那双银筷子,不甘的说道:“他这是发什么神经!一路上我真是受够了,一会儿又笑脸相迎的,一会儿又像死了全家似的。谁该受这倒霉王爷的瘪犊子气”!
元叶扑哧的喘着粗气,面红耳赤,显然愤怒。
身前人抚了抚袖摆,又理了理随着风摆动的长发,她回头来,对元叶说道:“时间过的真快,要入冬了。阿叶,你冷不冷?”
“不冷。”
元叶瞅了一眼元惊鸿,心中有气也没地方发了,至少,不应该是对着元惊鸿发脾气。
可是架不住心里委屈啊。
他站起来,走过去挽住元惊鸿,道:“母妃,你怎么不生气呢?这一路上,多少次那个混蛋都在拿话刺我们啊,亏得父王生前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元叶轻笑出声,将手串挽在了手腕上,抖了抖袖摆,用一袭浅绿纱边遮住了它,才回声道:“祁王也是个可怜人,少时从未受过委屈吃过苦,可是因为他母后与母族的关系,又因为他父王与兄长,一个从小便身体孱弱养在金窝窝里的金枝玉叶,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你别看他如今手握重兵,身手矫捷,杀伐果敢。可谁又知道他一路走来又经历了什么呢?”
阁楼望出,右边有一块绿柳林,虽然现在快入冬了,植被苍翠都藏了不少阴郁,可那柳树枝还在随风摆,几只飞鸟落过,别有一番意趣。
那些鸟儿身影很小,在元惊鸿这边望过去,更是只看的了几团黑点,在跳跃飞腾。
在注视着小团景象时,不知元惊鸿又想到了哪处,面上的笑越是柔和,只多不减。倒是元叶还在回味她一番话,像是想了一阵没个结果,遂问道:“那母妃这意思,这个祁王也不是那么坏?”
不料,元惊鸿却是摇摇头,“坏与不坏我是不知道,毕竟他今年已经十六了,我才认识他的时候,才十二岁呢。啊……都这么些年了。”
“如照母妃所讲,十二岁时还尚且是个废物,如今却是能领兵挂帅的人物了,没两把刷子,倒是不可能的。”
元叶说到后面,竟点了点头,有些赞叹的意味。
“好了,不说他了。倒是你,阿叶。这次怕是要委屈你一些了。”
说到这里,元惊鸿试探的看了看元叶,却在他脸上再找不到一丝不甘愿,他急切的攀住元惊鸿双肩,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母妃放心,别说委屈,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一定和您在一起。只要能为父王报仇……”
声到此处戛然而止,元惊鸿捂住了元叶的嘴,她神情有些复杂,秀眉微拧,眸中漾着担忧,轻声对元叶说道:“阿叶,你以后再也不要将此事拿到嘴上说了,不,就是心里,也别去想。”
“为什么”元叶拿开元惊鸿的手,满是疑惑不解。
元惊鸿吸了口气,解释道:“刚才我不是给你讲了祁王的事吗?他因为仇恨,变的和以前再不相同,虽然是成长了,但是他尽管现在有了权力和地位,我却敢保证他总归不快乐更多一些。一个只知温暖饭饱的孩子,与一个芒刺在背的将军王,若是你,我宁愿你是第一者。”
这边阁楼雅厢处处精致,俯着美景,用着美酒,望出去还是各地各异的独特,元惊鸿越看越喜欢,以前在南照呆那么久,竟从不晓得这神仙地儿。
那拐角楼梯口,跑堂小二客气的拦着两名青年客官,甩了甩汗巾,恭敬道:“两位爷,实在不好意思,这楼上最后一个雅角连厢房都被人包了,从中午就来了,坐着没动地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