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么一问,沈槐犹如芒刺在背,如鲠在喉,噎噎几声竟答不得话出来。
沈槐乃是征战沙场的将士,怕死吗?不怕!
可是……
沈槐脸上表情一变,心中愕然了几分,脑海中不禁又回想起了元惊鸿对他说过的话。
‘沈槐该死,可先生你呢?又何必去替沈槐死一遭?’
身后的女人微微抿唇,淡薄的唇色如泄出一条细长绳索,正吟吟叹道:“诸位若是要誓死追随二皇子的,就请便吧。若有惜命的,便随本宫走。”
她扬起衣袖,似对沈槐接下来的抉择不感兴趣了一般,甚至没有再去看他一眼,而是转身,准备出了这扶摇宫。
余下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瞧着沈槐,似不知该如何抉择。
只有李乔跟上了元惊鸿的步伐,在她身旁低声问道:“若她们不跟上来怎么办?”
“我是无所谓啊。”元惊鸿懒懒的答了一声,“反正宸妃已经死了,他们来或者不来,都是他们宇阳宫的人杀的,不跟上来就等死好了。”
“太子妃!”
沈槐突然喊道。
随即一道飞影掠过,沈槐落在元惊鸿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先生有话要说?”
元惊鸿抿嘴轻笑,眸光俞亮,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沈槐拱了拱手,道:“太子不在宸京,而太子妃又如何笃定凭你与三皇子就能拿下沈家?”
“先是不确定的,可是他连炽既然行动了就一定有漏角让别人踩的,而且我从一开始不是就留了一颗好棋在我手里吗?”元惊鸿温声细语的解答着沈槐的疑惑。
沈槐脸唰的一声惨白,讷讷道:“莫非你一开始软禁着我就是为了今天这一遭……”
闻言,元惊鸿似听了什么笑话,睁了睁眼,只觉有些好笑,遂答道:“怎么可能?我又没有先生那等未卜先知的神通,我意思是,一开始不确定能在太子不在的情况下灭了沈家,可是先生来找我了,我就确定了。”
沈槐捏紧了拳头,暗恨道被眼前这笑眯眯的女人耍了一道!
“若我不来呢?”沈槐咬紧牙关,恨声问道。
元惊鸿微微仰头,加深了脸上的笑容,一字一字的答道:“那我便杀了你。”
沈槐一愣。
接着,元惊鸿正色道:“虽然太子不在宸京,但是几位诰命大臣可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二皇子与宸妃当真要害人,他们也能在朝中周旋一二,先三皇妃的母族赵家可是如今北越的太傅丞,执皇命以正朝纲,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槐当然知道。
他眨了眨眼,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格局实际与他想象中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连冀不是个蠢人,他除了收刮大权于自身手上,还分了不上旁系出去,他如今的党羽皆是北越朝纲的上三臣。他在出征前,已经把能够预见的可能性都预想到了。
终于,沈槐叹了口气,一掀下袍,单膝跪地道:“臣愿为太子妃身先士卒。”
元惊鸿睨了他一眼,最终一笑,亲自蹲身扶起了他,目光幽深的盯着沈槐的脸颊,道:“不是为我,是为了这北越,为了万民安稳。今夜只要拿下连炽,救出三皇子,你就是功臣。”
“……是”
沈槐低下头。
元惊鸿自知他在纠结什么,便再度开口劝慰道:“先生不必纠结于过去,沈家的船是注定覆灭的死亡之舟,你只要不叫沈槐,便也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沈槐猛然一怔,抬头时便对上了元惊鸿一双坚定眼眸。
听她说道:“今夜伊始,这一战全有赖将军了。此刻起,你便叫金骁吧。”
她将先生的称谓改成了将军,沈槐明了她的用意,抱拳道:“金骁必不辱命,势必拿下逆贼!”
……
面前的人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至少没有方才那般癫狂了。
只是,派去的人久不见回来,连炽多少有些着急,他收回了架在连明脖子上的剑,挑剑回手,道:“去两人探探,扶摇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是。”
有两名士兵领命而去。
连明默默的扫视了连炽一眼,眸中却是赤裸裸的嘲讽和轻蔑。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连炽怒极,再度挑剑上来,逼问连明道。
“我是在想,到底是宸妃来找到你的,还是你去找到宸妃的呢?”连明慢悠悠的说着话。“若是宸妃的话,那又是谁在为她办事为她替西仑那边传话的呢?若是你主动的话,帮你的人又是谁呢?”
连炽听的像绕口令,剑一劈便吼道:“给我闭嘴!”
连明却丝毫不为所动,目光斜斜的看着那剑,嘴角微勾,笑道:“或者说,其实你们俩说起来是各取所需,对连冀同仇敌忾,实际上都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让我来猜猜,是谁呢?是谁可以时不时的出入皇宫为你们传信送讯……”
连明心头已经有了大概的盘算,他越是这么说,连炽越是着急,举剑怒吼道:“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剑尖停顿在连明眉心,原是有人嘶吼道:“二皇子,大事不好!宸妃娘娘死了!”
“什么!”
连炽转身,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宸妃娘娘……说是被咱们宫里的人杀了,那太子妃正带着人往这边来呢!”
那报信的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完话也不等连炽吩咐,便呲溜的滚到了边儿上去。
“没用的废物!”
连炽愤怒不已,一张俊脸上此刻浑处抽搐,满脸肌肉乱跳,那双眼更是如血雨腥风的猩红,他左右转徹,如没头苍蝇一般。
连明看的好笑,站在桎梏正中,也丝毫不觉得可怕,嘴里更是嘲讽道:“二哥怎么听到太子妃过来了是这般反应?莫非,二哥还害怕她一女子不成?”
“胡说八道!”
像是被点了死穴一般,连炽痛到跳脚,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向连明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要不是你在中作梗,那连冀哪当得上什么太子,你要为此负责!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连明见他来真的,只怕是被气疯了。他伸手一挡,胳膊上便被划出了长长的伤口,倾时血流。
一招不成,连炽再度杀来,用足了全力,连明有心要躲,却被身旁的侍卫架住,一个促咧,就撞上了连炽的剑……
“砰”
一声叮当作响,一枚石子打掉了连炽手上的剑。
黑色人影在半空扫过,稳稳的落在了连炽与连明中间。
他与连明面对面,连明惊的不是一星半点,他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嗫嚅出两字来,“是你。”
连炽盯着黑色的背影,恨意如滔天汹涌,声音嘶哑的吼瑟道:“来者何人!”
那人转身过来,连炽看清后惊的无以复加,偏生此时,耳旁又有女声传来。
“二皇子带重兵夜行于宫中,在三皇子的雅乐宫,太子的扶摇宫到处布兵,莫非是想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