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闻声,迅速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湖面团团围住,有几个水性好的小厮赶紧跳入水中,想去营救二人。小蕊在湖边,声色动容,边哭得声泪俱下,边控诉着梦璃的歹毒!
楚鈞闻风,立刻从静姝的苑子里赶了过来,下人瞧见楚鈞,赶忙让出了一条道。
梦璃本就水性不佳,还要强行去救赵语柔,赵语柔体态臃肿,梦璃根本没法将她托起。而赵语柔模模糊糊中见有人救她,更是死死地抱住梦璃,梦璃施展不开,又挣脱不得,扑腾了几下,便随着她一道沉了下去。
那几个小厮费力地将二人从湖里捞起,小心地将二人放了下来。
小蕊见楚鈞的到来,赶忙连滚带爬的爬到楚鈞脚下,对楚鈞控诉梦璃蓄意将赵语柔骗至醉心湖,意图谋害楚家子嗣的罪行。小蕊泣不成声,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的经过和楚鈞描述一遍。
楚鈞脸色铁青,一声不吭地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二人。
片刻后,梦璃突然剧烈咳了几声,吐出了几口湖水,她脑袋嗡嗡作响,浑身觉得刺痛无比。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抽泣之声和故意压低声响的嘈杂声,她幽幽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竟围了一大群人,正极度惊恐鄙夷地看着自己。
而赵语柔此时被揽在楚鈞怀中,仍昏迷不醒。
梦璃环视了一圈,眼神最后落在了楚鈞身上。她勉强地撑起自己湿透的身体,想要爬起,挣扎了几次还是倒了下来。她那散落的头发湿湿黏黏地贴在身上,脸上,滚滚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滴滴拉拉地落在地上。
她抿了抿唇,神色哀伤地看着愤怒的楚鈞,想开口辩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二人相互凝视,梦璃刚要开口,却见赵语柔轻轻咳了几声,一睁开眼睛看见楚鈞,便倒在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楚爷!楚爷!我好害怕……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赵语柔情绪激动地哭喊着,紧攥着楚鈞的衣袖。
楚鈞瞥了一眼梦璃,对赵语柔安抚了几句,便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赵语柔一语凝噎,颤抖地指着梦璃,愤恨地说道:“五夫人认为是我在合欢散中做了手脚,便将我约到此地质问,谁料她趁我不背,竟将我推入湖中……奴家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我腹中还有楚爷的骨肉啊……她竟然如此狠心……楚爷!你一定要提奴家做主啊!”赵语柔说着,又失声痛哭起来,浑身战栗不止。
楚鈞冷冷地看着梦璃,青筋暴起,“说!是不是你干的!”楚鈞的质问声,震耳欲聋,让人不自觉害怕起来。
梦璃心中刺痛,抬起冰冷的眼眸,直直地对视着楚鈞的双眼,声音略有些嘶哑地道:“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我吗?”
楚鈞心中一颤,梦璃那忧郁的眼眸直击着他的心,楚鈞眼神闪烁起来。
此时,采芹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跪倒在楚鈞脚下,替梦璃喊冤。采芹本就打算去告知楚鈞梦璃和赵语柔私下相见的事,无奈她运气太差,跑到飞羽阁才得知,楚鈞去了落霞苑,而在赶往落霞苑的途中,竟突然得知二人落水的消息。她听此犹如当头棒喝,察觉事情蹊跷,赶紧又折回了醉心湖。
采芹将小蕊来吟霜苑一事,悉数告知了楚鈞!小蕊和采芹各执一词,楚鈞立马警觉地狐疑起来。
小蕊心中发怵,死咬梦璃将赵语柔推入湖中一事不放,又恶人先告状,污蔑采芹护主心切,故意说谎!采芹奋力反驳,二人争执不下,在楚鈞面前大吵起来。
倏然,有人大喊一声“有血!”周围立马安静下来,转而看向了神情异常的赵语柔。
只见她紧皱双眉,表情痛苦,嘴唇发白,直喊腹部疼痛,再一看,赵语柔身下,竟渐渐渗出鲜红的血色。
“楚爷!楚爷!我们的孩子……快救救……”赵语柔喘着粗气,极为惊恐地看着楚鈞,气息微弱地说了一半,转眼便晕了过去。
梦璃怔怔看着赵语柔,虽然她不喜欢她,但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现在她已有了流产的症状,说不定还会危及生命。想到此,梦璃一颗心揪成一团,竟为赵语柔担忧起来。
“楚爷!语柔妹妹怕是小产了!得赶紧让大夫来瞧瞧!”静姝紧张得惊吼起来。
楚鈞心中震颤,青色的脸变得极为阴沉,平时冷静得他,突然也变得慌乱起来。他赶紧将赵语柔抱起,欲要转身离去,没走两步,突然驻足,语气冰冷呵斥道:“五夫人意图谋害楚家子嗣,即日起将她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探视!”
梦璃绝望地看着楚鈞离去的背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她浑身冰凉刺骨,却及不上内心万分。她说不上来,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在楚鈞转身的那刹那,所有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采芹焦急的哭喊声,可她的眼皮太沉,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放弃了挣扎,晕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梦璃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中,她似乎又见到了这个身体的主人,她哭喊着,要将身体还给她,她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无奈刚一触碰到她的衣角,她便化作一缕缥缈的青烟,消失了……
梦璃突然惊醒,布满蜘蛛网的青瓦房梁映入双眼。她浑身酸疼,挨着墙根勉强地坐了起来,她幽幽环视了一圈,苦笑几声,心中感慨最终楚鈞还是说到做到,将自己关进了柴房。
梦璃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涸,散乱的青丝垂落在胸前。梦璃卷缩着,看着窗外微微泛白的天际,眼神空洞而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一角,有人从门缝里送了一些食物后,赶忙又将门重新落了锁。
送来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些倒全是梦璃平日最爱吃的!看来她这个囚徒,也没落魄至极,梦璃心中自嘲几声,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饭菜,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想来也的确讽刺,上次被关进来时,她还信誓旦旦想要出去,想和那些害她的人斗争到底;而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甚至面对美食,也无法勾起她行动的欲望。
这么些日子以来,她挣扎过,彷徨过,自己所做的努力终究抵不过制度与强权!她卑微而渺小,活着要看人脸色,要防勾心斗角,她无害人之心,到头来却被人所害!她所绝望的从来不是这些身体上的折磨,而是经历过那么多事后,还是不被楚鈞信任!自己对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
赵语柔小产的事情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极为惊恐又震怒,楚鈞先是安抚了老太太几句,转而又去了听雨轩。
整个楚府上下人心惶惶,忙得不可开交。大夫请了好几波,险些踏破了听雨轩的门槛。
入夜,老太太和衣而卧,看着跳动的烛火,唉声叹气,思绪万千。
楚鈞敲响了老太太的厢门,缓缓地走了进去。
老太太回过神,极为担忧地看着楚鈞,焦急地询问道:“鈞儿?赵语柔怎么样了?孩子可还保住了?”
楚鈞来到老太太榻前,紧了紧老太太双手,宽抚着,“太奶奶!不用担心!孙儿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语柔现在已经没事了!孩子也保住了……只是语柔动了胎气,身体很是虚弱……”
“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弥陀佛!楚家的列祖列宗保佑!”老太太松了口气,激动地双手合十祈祷起来,转而看向神色凝重的楚鈞,又幽幽地叹了口气,以为他在为赵语柔担忧。
“鈞儿!你夫人虽多,但到现在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你若真心喜欢那赵语柔,太奶奶也不愿再难为你!等她诞下麟儿,便将她扶正吧!”老太太无奈地瞥了一眼楚鈞,又极为不愿地道:“璃儿这孩子也是命苦!自从嫁入楚家,便是非不断!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好好的一个楚府,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险些害了楚家的子嗣!倘若鈞儿你真的不喜欢……那便将璃儿……”
“太奶奶!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也认为真是璃儿害了赵语柔吗?”楚鈞心中一紧,赶忙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璃儿的性子我最清楚!我自然是不相信的!可楚府内外的风言风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怕璃儿再留在楚府,恐生其他事端啊……”
“太奶奶!我是不会让璃儿离开楚府的!此事……孙儿自有打算!”楚鈞极为严肃地看着老太太,决绝地说道。今日之事,让他隐隐不安起来,他本想按兵不动,看看那身后之人究竟有何阴谋,但这几次事件无疑都是针对梦璃,甚至还想取她性命!
楚鈞眯了眯阴冷的双眸,或许他该有所行动了!
……
“你做得不错!”漆黑竹林中传来一声极为低沉的声响,那声音得意而又阴冷,在这无月的黑夜中,更显惊悚。
小蕊战战兢兢站在那人的身后,低着头,眼神不断闪烁着。
那人突然转身,仍给小蕊一包药粉,冷冷地道:“你接下来,你只需要再做一件事情!我便答应将解药给你!记住!别耍花样!这无崖草的毒……当今世上,只有我能解!”
小蕊应声惊恐地跪倒在地,连连点头答应。见那人不再出声,小蕊小心地抬起头,才发现寂静漆黑的庭院中,不知何时仅剩下自己的一人。
小蕊抿了抿唇,将药包塞进了衣兜里,疾步地跑回了听雨轩。
赵语柔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只喊口渴,唤了几声小蕊,见无人应答,便借着幽幽的烛火,四处寻找起来。她依稀间见小蕊背对着她,竟在茶水中散了些东西。
赵语柔睡意全无,瞪大的双眼看着突然正朝自己一步步缓缓走来的小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昨日之事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梦璃和自己站在同一侧,如何能从背后将自己推入湖中,而当日在醉心湖的,只有……
“主子!您不是渴了吗?来……把这水喝了吧……”小蕊阴阳怪气地说着,她那狰狞的面容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极为狰狞而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