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似乎是干净但不纯粹的颜色,所以邓葳蕤挑的衣服也都是喜庆一些的颜色,但太喜庆了又不免显得有些俗艳,所以取个中间的,一些晕染彩的漂丝金线套衫和裹裙在出聚的时候穿是再恰当不过的,邓葳蕤看着自己挑的太适合的衣服不免有些,
悔不当初,
早知道是相亲的,
就索性穿的丑点了。
临近中午,邓家的来客都回了大厅,邓葳蕤也忍着一种既慨叹又慨叹的一口老气站在大厅里,脸上真的是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眼神儿还不时的变换着,
邓申达和邓文霄也都在那里早早的等着了,访聚旧三规,相早不午,午不留晚,照这个情形,就是要回去的了,不食他家午间饭,何况是女儿家上门,邓申达似乎是没有尽兴,又站起来往客桌边走去,客桌上一些旧本样式的图册摞着,
邓葳蕤一直有些走神儿状态,旁边的小小看了看身边已经咳嗽提醒了几次的二老爷邓文霄又尴尬的拉了拉旁边几乎要坐到桌子上的邓葳蕤,
起先是有些近桌子站的,可邓葳蕤真心是跑神儿了就挨的越来越近,辛家依然留的有不少在厅子里伺候茶点的,看在眼睛里都沉默着不说什么,可邓葳蕤的站像已经不在周到礼数里了。
“葳蕤,葳蕤……”
若无其事剥橘子的邓文霄一边低头认真一边低声道,“累了吧,等会儿就回去了。”
邓葳蕤接过橘子轻嗯了一声,看了眼站在另一边的父亲邓申达,邓申达好像给手里的画册吸引住了,邓葳蕤回了厅子后便一直都没有吭声,不晓得是不是对自己这个无可奈何的闺女给惹到了。
橘子味道甜也有些酸,再往后嚼一嚼还有些涩,邓葳蕤接话道:“哦,好,待会儿回去。”
邓文霄不再说什么,邓葳蕤虽是半大的时候找回来的,可也算是在自己跟前养活了这么些年,多少性格还是晓得的。
只是好些事情似乎不纠结于过往与以后,
眼前的看的见才是,大多是这样想,这样做的。
厅外逐渐的人声近了,邓葳蕤不等邓文霄讲话即刻站直了,
辛老爷似乎在后邸有些事情拖住了,辛夫人先领着丫鬟和端着一摞子书的几个仆侍出来,辛夫人赔礼道:“生意上有点小急事,老爷给没规矩的拖延了,见怪见怪。”
邓葳蕤上前略微施还礼,邓文霄急忙站起还礼,
辛夫人眼里里堆着满满的笑意,晶莹莹的,辛夫人虽然不年轻,但也不乏气韵,鬓上看不到白发,脸上也没有半分院雨宅雪的阴郁,且多带着些大气的贤惠感,一副聪明样儿但却不是讨人嫌的精明。
邓葳蕤心里七上八下起来,照这个样子分析,自己多半是没戏了,虽然父母辈的谈了来,但这么一相,说明了这家主人挑的不是差不多,也绝不是面上的说的过去的,即便是各自有所打算,牵涉了亲事之外的事,可不见得是没有对自己一番耳闻参详的,
总之是看不上自己了,邓葳蕤心里想,可左右又有点不是滋味儿,
赶上了齐禄的事儿,这么一看,自己还真是有点差劲儿。
“邓小姐,不要拘礼了,也请坐吧。”脸上欢喜洋溢的辛夫人拉着邓葳蕤落座在邓文霄之后,
邓葳蕤一直给辛夫人看着心里又觉得,自己可能被相中了,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安安静静的坐下,上午聊了一些,不算少,可也不算多,
不该问的一点没问,
该问的也一点没问。
大概不消一炷香的功夫,邓葳蕤随着父亲等人携别了辛氏夫妻,至于临行时候辛夫人赠了什么给自己,邓葳蕤不知道,是跟着邓申达的随从匆忙接过,放回了后面的车里收好,看着那面孔也是生的,向来府里的进出的一帮子底下做事的人邓申达都好像不怎么喜欢过问,马车上的湖皮子(一种生活在湖底的稀奇剔透的无麟大鱼,皮实而不厚,敛光度上佳,因为肉味儿涩咸味而无法制食入餐,其皮多用取,制作的灯笼一火心里澄,如烛十余清)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换了透晰的瓶芦盏,还未到漏夜时,一荡一荡的有些仓惶的飘忽,脆生生的好像随时都可能磕碎在路南边的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上。
马车里静悄悄的,邓葳蕤有些困乏,为了谨防自己闺女实在是太过于积极活泼的跃出马车等若干事,邓申达索性就与邓葳蕤在一辆马车里了,靠着垫枕的邓葳蕤眯缝着眼睛,连连叹气,两只脚搭在一起,辛家这样大的府邸里的酸倒牙都不一样,随身挂着的香袋里不过已经鼓囊囊了。
“坐没坐相。”邓申达黑着脸正襟危坐。
“哦,是,爹。”某小姐应付了半句,
邓申达的脸色差了很多。
“爹啊,辛夫人送我了啥?”声音很甜。
“……”
“啊,爹,不用猜了肯定是花簪……话说你闺女我收的花簪拾掇拾掇赶明也能打造一副像样儿的小头面了,唉……爹,我……”某位胆大心细的邓大小姐完全一副漫不经心的自豪油然而生。
(联姻亲者若领儿女前往对家登门,除了父母辈分的都必须到齐外,临别需要表礼给女孩儿或者男孩儿暗意其结果,女孩儿家的则有花簪和花衫两种,中意了的送花衫,表示此家有妇及新衣,上绣有相对家主母的手绣双鹭以表示儿女定亲的美好祝福,世出双鹭,云映家和之意,男孩儿家的则有攒冠和角扇表示中意可以考虑和女儿相来往以及可以清风明月去逍遥的惋拒之意,是平隽旧俗里的一种)
片刻的沉积,正襟危坐的邓申达终于在马车里压倒新鲜空气的拐弯儿酸的循循善诱下,忍不住的将某个不消停的闺女扔出了车,唉,不争气就算了,问题还破坏了不怎么喜欢酸辣等刺鼻气味儿的人最喜欢的新鲜空气这茬儿就不怎么好了。
当然此处应忽略不消停的闺女被丢下车前无奈的控诉,例如我吃个酸倒牙怎么了,人家里野生的还不许摘了吗,大厅里那么无聊还不许透透气逛逛人家美丽的风景怎么了……
辛府。
后宅厅里辛夫人和辛四小姐辛思容翻阅着没有撤下去的书册,是辛庆恒早年好友相赠的旧书了,当年辛庆恒也是把扇面的一把好手,可惜后来做了生意这些书也就都束在阁楼里不再搬出来了,辛夫人有些怅然,辛思容将书上的灰尘拂去翻开:“这些书,我还记得曾经弄了油渍在书皮上,父亲因此心疼了很久。”
册子上的画儿没有给岁月倾轧过,或是被封存的太严实的缘故,
辛夫人道:“是啊,不过你父亲却不舍得骂你们的,还赶着临摹了许多好看的给你们几个。”
“五弟填的彩最好看。”侧身站着只看见半张面孔的辛思容心扯着唇,细润喉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