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霖音居的大堂一楼的安静与热闹各占半边,
半有是午前时分歌舞姬伶的疏疏寥寥,姿态各慵的聚在一起,三两成堆,五七成群,言语不觉轻佻,又有是帷幕乍落后的余彩湘妆,更知昵侬软语甚甚绵长。
只是进门时刻守在门边的卡入门的收起来了银钱看着进来的一群笑笑闹闹的女子们,顿时惊讶但又不得按着规矩来,收了钱财,随着领班的带其一众进门上楼。
带着女子们进来前面走的年轻男子认真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人,数了又数,人数没少。
前面的少年道:“怎么?莫非就这么领上去了?”
年轻男子叹气无奈答道:“不然呢?反正是照主子给的差事办,怎么也算是办对了吧这次。”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少年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瞅了瞅,额,虽然,不明白到底算是个啥差事儿,
不过——咋奏是觉的不咋对劲儿,想了一圈,反正是自家主子交代的付账差事结束了。
“诶!不过,你们家公子不用再回避一下了吗?”年轻男子提议道,
说话间,一众人已经到了楼梯当口处,
“躲开咯!躲开咯——南三二间儿的茄角大烩长整齐的说嘞!”喊饭场子的高喝了一声,(喊饭场子与呼堂子皆是羌南诸地歌舞伶坊和娱阁场子里显达的名士贵绅之流点重菜时的一样俗规,早年为清躲厨房到客桌一路上撞菜碰盘,后延续被潜移默化为体面礼俗的一种,喊却也有四个调子,一声调为绅,二声为名士,三则富,四呈贵。)
一众堂前各自有顾的人都回过眼睛来看,
冒着白花花热气儿的半开大蒸屉整个的被四个厨仆拿四边的过场架子稳当当的抬起来,走起来一摇三晃的,菜该是不沉的,可架子的阵仗看着委实不算轻松。
混在人群后方的女子披散着头发郁闷的低下头,散落的秀发遮住面孔,邓葳蕤已经长久没有觉得十分不知所措,倒并不是在乎别的什么,不过在这么个人多的地方衣容不怎么整齐反显得别样另类,只是想不到门外和那女子交换时怎也不晓得有那样多的事情要纠葛,譬如说要多少人家才愿意退出来个把个儿太难能可贵的美好捡钱机会。
头上的体面装饰一下子摘了个干净,两根白鱼嘴儿的挽结钗子,另外还有一朵足够分量的赤玛缀,心痛,是十分的心痛,算起来简直比进门交的那份儿钱还要更多,邓葳蕤忍住滴血的内心的颤抖,作为不交进门费混进来的代价竟然连个绑头发的头绳儿也没能留下半根儿。
只要上去就是许井井的屋子了,不带小小的自己想要脱身就是易如反掌。
邓葳蕤顿时有些激动,可算是马上到达目的地了。
一众女子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上楼梯。
年轻男子看了看后面走的缓慢的几个急忙道:“跟上,不要跑神儿了。”
刚从楼梯处瞅了瞅等的不耐烦的孙明安已经回了屋子:“啊,咋还没过来!不行我得下去瞅瞅!”
“我下午还有个谱子要练的。”虽是推辞的离开之言,可却也听不出不悦和真切切要走的意思,反有些轻松的笑意在话语里。
孙明安瞥了一眼身边好似整日偏可清闲却非要忙碌的兄弟兼职打票子好友埋怨道:“大浚,你看我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又不好容易找个空和你叙叙事儿,喝个茶,你看你咋这么不明白兄弟这份儿情呢。”
收起来书册子的辛浚之摇头悠然道:“你可在下午的时候与我一道回乘风听听新曲。”
一脸生无可恋的孙明安几乎瘫倒:“得得得,还是算了,你的忙碌,雅,加上,儒,我呢!只想当个俗人儿,并且今天下午还想当个安静的俗人儿,美好的不美好的声音都懒得听嘞。”
楼梯处一行人已经排上来,楼里过道的客人与休憩的歌舞姬伶也都注意起了这样浩浩荡荡的小队伍,突然闯入的这人群成了屋子里格外独特的存在。
瞥得门外动静的孙明安机灵的回头,身后办了差事儿回来交代的孙宁进屋恰好与主子孙明安目光相接,两人不约而同道齐齐发话道——
“回来了!”
“都来了!”
藏匿在后方慢吞吞预备顺脚丫拐弯儿的邓葳蕤倒是顾着看前面的女子怎样的遮挡住自己,只要能顺脚丫绕过了靠外角的几个门儿就算是脱身成功妥当无误了,
众人都已齐齐的退避开,本来端着盘子可顺畅畅过去的抬过场架子的厨仆干等着愣在原地不知道在观望另一边什么的女子终于忍不住的加大嗓门了。
“姑娘,烦请让路则个嘞?”
靠在一边的众女们齐刷刷的向后方望去。
“嗯?”回过神儿来发现唯有自己一枝独秀的闪耀耀般挡人道儿的邓葳蕤连连退靠在一边,并带着面部木木的表情识相的继续小碎步挪离自己尴尬保持在当间当不当正不正的位置。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楼栏边趴着郁闷的验看自己得力属下办的好差事儿的孙大少爷先是痛不欲生的看了一眼,然后又是一阵阵儿止不住的唉声叹气,随即突然看到了什么珍宝一样,双目简直要放出璀璨夺目的光来,先整理了一番蓝灿灿的外衣,又拧出了个痴迷思恋的自觉动人无比的神态,同时挥了挥自觉倜傥宽大的衣袖。
得了指示的孙宁看了主子一眼点头示意:“是。”
为首的女子得了孙宁的指示开始带着众女往楼上来,
后面跟做人群尾巴的邓葳蕤愣了楞,因为众人重新回了楼梯上又站的齐了些,显然现在走就看的出来是蒙混进来的,且堂里多少双眼睛总是在盯着的,人家的选美必定是对的上号的,自己这么一来二去的就算是给人家搅和个不怎么愉快了又,没准还得弄成前一回的啼笑皆非的事儿来,赔钱事儿小,一人难敌众手事稍微大,尤其是让最近心情可能不怎么美好的父亲得知了怕是要更加不美好的事儿大的,天晓得向来严肃的跟个雕像人的父亲知道自己在家不上进努力的做闺秀跑出来载歌载舞是个啥后果。
随着人群继续往前移动的邓葳蕤心里一阵阵儿莫非要闯祸的不好怀疑和直觉涌上心头儿,
脚下的颠簸停止,楼梯上完了。
!?
邓葳蕤愣了愣回头看了看身后似乎比平时短了许多的阶梯,
地面上一双大脚丫蹬着的新做好的蔚蓝色鞋子的崭新鞋面放出几乎要闪瞎人眼的光泽,
没错,是美丽晴天的蓝色,
猛的抬头!
一张带着惊喜的脸,且有一双饱含了深深的思恋的眼,以及已经微微开启的朱唇!?且正对着自己!?
嘎!
朱唇?!
有些惊魂未定的邓葳蕤下意识的握紧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闪躲和解释之势的发出了惊吓状态时的第一波攻击。
“啊!!!!”
巨大的声音穿透了又厚又结实的腻子砖头墙。
是男子一声添加了惆怅惊讶以及深情的呼唤!?
额不,惨叫。
楼外街上正准备吃糖的兴奋孩子们满眼期待,眼瞅着马上就片儿好了的糖花儿,
吧嗒——
弄糖人儿的师傅的手突然一哆嗦,
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