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鎏金小炉中新焚的香灰与旧的累积在一起几乎要把本是轻巧的物什压垮。
一脸憔悴的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孙晋合着眼睛,旁边的令牌上的字有些暗淡,送茶水的小厮照着管事孙福的意思悄然放下茶水立即出去,媒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可孙晋并不见多少喜意,昨的天儿还好好的,难想热的发闷的两天后竟然这样的凉,孙晋睁开眼睛去端茶水:“把给媒人的礼再加一加。”
孙福上前将杯子接过咳嗽了一声,外面的侍候的小厮拎着热腾腾的茶壶,瞅着小厮倒好一杯的孙晋无息接过:“老爷,今儿个天凉的很您还是喝点热茶吧,广玫芝泡好了已经,少爷成家后越来越有管家的样子了,新进库的这些货都是少爷过目的。”
孙晋稍微缓了眉头,坐正身子品了品茶长长舒气。
孙夫人撇下这几个孩子西归之时,孙明安几个年纪尚小,虽然当时日子也不算差,孙家不显富已不算得贫了,毕竟一时间失去了女主人家里日子也再难轻巧,期间也备过两次合适的媒茬儿,可孙明安几个当时调皮,把媒人整了几番后就没了音信儿,当时总顾记着忙生意的事情一搁也许久,这么一过就是十几年,如今孙明安已成了家,外面置办了新宅,小女儿孙盈袖出嫁年纪也不过这两年,只是长女孙月人却是挑来推去的并无好姻缘,孙晋也明白自己女儿心里的惦记,做父母的也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喜乐平安,辛家家境没什么好挑剔的,辛庆恒夫妻的为人自己也是心中有底,女儿中意之人也千万般的好,却有一样总在孙晋心中是不大安定的,可孙月人是全无在意,孙晋看着女儿一股执着劲儿拗了这几年的光景不似是可行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理儿。脸皮既已厚了倒不如全然厚到底,媒人既已去了,也不做他想,想来两家颇有交情孙月人也是平隽的公子小姐里有好名儿的,这亲事或也已算定足七八成了,孙晋想来想去明觉得无不妥了却心中并不安定。
邓家的门儿对于邓葳蕤来说总之是可有可无的,已在家里闷了两天的邓葳蕤的安静也让邓申达觉得有点不大对,可作为一向支持邓葳蕤出去溜达溜达的叔叔邓文霄却觉得是邓葳蕤渐渐不再似年少那般的活泼,这么一沉静下便会把心思放在女孩儿家的终身大事上了。被弟弟一番劝解的邓申达也想起来平日总是念叨着齐禄怎么怎么着的闺女就这么消停着老实绣花儿养花儿的真也不差。
后花园的景色到底是没有外面的好,在屋子里闷了两天应在绣花儿的邓小姐在镜子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伸着胳膊腿儿,邓葳蕤用毛巾捂了捂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旁边的小小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的不停点头,事实说来情爱什么的似乎也不至于让自己扯上生死那样严重的,不过眼倒是肿了,这是闷在屋里两天的邓葳蕤站在镜子前好好梳洗的深刻感受,邓葳蕤将窗子打开,没见着太阳,却该出去转转了,叽叽喳喳的喜鹊在院子的墙沿上踏实的迈着步子,
“小小,醒了,今儿咱去正街喝茶。”邓葳蕤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正街上的遇见的路人早晚都是忙忙碌碌的,一些茶馆饭庄中午饭时有一大会儿是极其热闹的,小商贩们在白日里不多见得,到了傍晚未开晚饭的放街时候整个正街两旁官府卡画的摊位地方便都满了,吃喝玩乐衣食住行的摊子多不胜数,平隽多郡的百姓日子与前些年比疾苦的少了许多,羌南多郡州县也渐往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上越近,酒馆子里口沫横飞讲的正酣的说书人讲的就是平隽城新来的州将,一堆瓜子皮在脚下踩的咔嚓嚓响,磕着瓜子品酒的邓葳蕤眯着眼睛翘着腿,正对的说书人的小桌子周围围的严严实实,各人神情不一的出神儿。
“嘚——这天下之事儿简直就是不好说的呀,这样一位传奇中的人物,就是这么着搬着大石头块儿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看看人家搬着搬着就这么搬出了官儿椅子这说明了啥说明了啥说明了啥么呀??”
正的讲的起劲儿的说书人将扇子啪的敲在桌子上眉毛挑的直逼天际,众人同时嗯了一声又都齐齐摇头,
“说明了努力一定是对的,”说书人噌的站起来得意洋洋的看着周围唏嘘感叹的众人,随即眼睛盯上了近处桌子边坐着如同木雕的邓葳蕤。
邓葳蕤看着眼前一脸不快的说书人和旁边面面相觑陪着说书人的众人,小小出去北边街买香酪块儿还没回来简直是对的,邓葳蕤将瓜子连忙放下拍了拍手,
“姑娘看着很是不服气在下说的了。”一边拉凳子一边笑着的说书先生故作悠闲无意的坐下,邓葳蕤端起杯子龇牙咧嘴,又突然皱眉眨眼,撇嘴,本是随着忿忿围上前的众人吃惊的看着对着杯子顷刻变幻了多个表情的女子。
“不,”邓葳蕤睁开眼睛豪情万丈的摆了摆手,“小女子十分赞同您讲的,不过……小女子只是知道另外一个版本的。”
一炷香后。
“此时听得邓修卫将那狮子往旁边的大树洞方向引去伏在山石后吓得大气不敢再喘的小厮哪里还顾得上那什么三七二十一的直直看傻了手里的箭筒子已然空了,一声怒吼的狮子卯足劲儿往前头树杈处扑过来,只见邓修卫将那旁边已经断了的红缨尖矛抓起一个后仰面的倒挂金钩时听见扑通的落地声,在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狮子的拦腰处红缨尖矛整个都埋在狮子的肚子里了……”
叉腰站的笔直,飒爽挥动胳膊的年轻女孩儿并着的食指中指指向前面听得一脸懵晕的说书人。
“嘶————那得多疼呀…”
……
年轻女孩儿脸上露出钦佩难当的样子连唏嘘摆手:“往前只知道武松打虎,现在咱们邓修卫屠狮呀,厉不厉害厉不厉害厉不厉害……”邓葳蕤竖着大拇指朝着人群比划了比划。
“是是,这老虎和狮子哪个厉害?!”
“哎哟我天你吃瓜子吃的脑袋都瓜了呀?肯定是狮子呀……”
“我咋觉得老虎呢?”
“狮子有公母的分”
……
站在后面拿着香酪块儿的小小楞在原地,二老爷曾经遇见过狮子这事情是真的,屠没屠不知道,只知道最后二老爷后来回家告诉众人的好像不是这么的多。
中午饭后,人慢慢少了许多,馆子里的小二怏怏的无精打采,
“唉……”邓葳蕤捏着杯子,眼红红的,“小小,我心里难受。”
趴在桌子上的小小抬起头迷糊道:“小姐那咱们去医馆里看看?”
“水喝的有点多。”邓葳蕤有些伤感的看了看四周的摆设,本来是算很新的景,现在也算旧景了。
小小继续道:“那咱们回去吧小姐。”
“所以,喝酒吧。”
邓府,花厅里座满的各家管事都到齐了。
因为是赶到七天一回的收纠账日子,看账到半夜的邓申达又早早起来筹备一切,邓文霄做了官后也就不再忙碌邓家生意的事情,邓家又只有邓葳蕤这么一个女孩儿,没有其他的孩子,比邓申达小上一截的邓文霄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却并不曾成家,家里的事情多也不多,只是太省心的邓葳蕤省心的邓申达不能不省心,虽然平日里向来觉得女儿可以多做做淑女闺秀的邓申达却也不曾怀疑女儿帮自己生意的能力,只是邓葳蕤似乎是捏住了安生不安生之间那没准儿的度,也让邓申达总是无可奈何。
中午一直断断续续打喷嚏的邓文霄揉了揉鼻子,一众掌柜齐齐看向迟迟被打断讲话拿着账本的邓申达,邓申达也不再往下讲摆了摆手吩咐众人先离开。
邓文霄站起身看了看面色沉重的邓申达似笑非笑道:“大哥,就知道今天我该不过来的,邓家的事情还是你来撑就好,哦对了,有件事昨儿下午我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