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乐福苑,周围的竹子密密掩掩,邓文霄眼前一揽翠冉倒想起了当年自己第一次带邓葳蕤的时候,当时的邓葳蕤才被邓申达找到,脸上黑漆漆的尽是在酒家里给人烧火熏的烟尘,年纪不大的邓葳蕤也不怕生什么的,只是抬头有些惊喜的问身旁的邓申达,那就是自己的叔叔吧。虽只是隔了这么十年不到的时光,邓文霄却觉得自己早已与那时年轻的自己远的再也见不到了。那个机灵而矮小拉着自己总赶早集买吃的小侄女也就这么忽然的到了成亲的年纪。
旁边打扫的丫鬟匆忙将扫帚放下行礼:“二老爷。”
邓文霄看了看开着的屋门,摇头笑了笑:“这丫头又出去了?真是不晓得我这个二叔在他爹面前要多讲多少的咯。”
邓文霄将盒子递给丫鬟道:“这个给小姐吃,嘱咐她吃的时候准备好凉好的茶,别又噎哭了。”
一旁的丫鬟将手在身上抹了抹急忙接住盒,忍住笑意:“是,小姐回来了就该高兴了。”
走到门口处的邓文霄突然停下转过身,正门对着的案桌上耀眼的灯笼后似乎是少了些东西,
邓文霄微皱眉随即笑道:“那丫头最近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吧?”
孙明安衣服还未曾换好,催着孙明安回家的家仆已经候在门外多时,家仆的真忠心是没话讲的,能这么巴巴的盼着赶着让自家少主子少挨点骂是每一个忠心的手下必须要做好的,等在门外焦虑的家仆一脸迫切不待的模样真简直恨不得长出翅膀来带着少爷飞到府里直接将自家少主子投放在老爷子的面前。
腰带束的比捆柴火更柴火的孙明安凭空乱扶了扶歪到脖梗里的发髻,人出了门,湿哒哒的毛巾已然嗖的飞进了屋子里,一边守着的仆侍愣了愣,这么样儿才像是平时多见的少爷。
“跟老浚说,他先看着办……啊呸,那啥让他先帮忙看好人家姑娘啊,我很快回来,很快……丫的我脑袋,这啥破柱子咋还撞人啊,回头少爷帮你们拆咯……”
曜石窕线纹桌处弥薇素香烟丝四游,似缠非搭在男子的身边却似叫不长不短的束缚了一般卡在近身的半分处不得近前,旁边的丫鬟将温热的帕子放进盆子里端起来退了两步,榻上女子如在泡了丹霞的雪泉里淘洗过,蝶翎翘尾鬓间,一些凌乱散开的发丝调皮的贴在脸颊和鼻尖上反衬的一副不妖不艳的清媚。
丫鬟愣了起来,看了看另一侧,辛浚之摸索着站在榻边,垂下的帐穗无息贴住手掌,女子翻了个身不知道是朝着谁嘟囔了两句,
“嗯?”
丫鬟惊讶近前轻看了看邓葳蕤,
微叹息了一声的辛浚之将穗子挂好在旁边有些锐利的乌铜挂钩上,
“先退下吧,露苕汤熬够一炷香的时候放在兹玉小瓮里再拿过来。”
丫鬟回头看了眼似乎有些不放心:“公子您……”
“无妨,你去罢。”
房内重新归了宁静,片刻前丫鬟倒忙了一小通的,孙明安撤走后,酒醉的邓葳蕤倒是没怎么闹腾也是稀奇了,只是期间翻了几次身嚷着头疼,辛浚之舒了口气,放缓了动作。
“嘭嗒——”
清脆的响声,好似什么东西摔裂在地上,榻上女子发出低沉的呼声。
辛浚之俯身朝地上摸索,
“……呼。”女子浅呼了口气。
“咱俩就这么完了呗,我一点都不难过。”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和梗在喉咙里的呜咽,辛浚之愣了愣“姑娘……”旁边近在咫尺的女子气息竟在面前,预备站起的辛浚之正准备往后挪一些,女子却两只手臂扒拉在肩膀处随即抓住,女子倒也不曾再逾越过来只是垂着脑袋到榻沿处没有声响,辛浚之将手慢慢抬起却碰到了脑袋似是下颚处热热的一滴瞬的不再动。
“就此你我就无关了,喜欢不了了,喜欢不了了。”
房内静寂。
辛府。
拿着信封的辛庆恒一脸沉郁,接过拜帖不咸不淡的再看了一眼的辛夫人将帖子慢慢放回桌上,随即转了转手上的紫番镂空宝瑙镯,七彩微晕下是烛灯罩不得的明耀,
“老爷,既然邓州将已送来了拜帖自然不能怠慢,至于邓家的生意往来以后是少不了的。”
辛庆恒将帖子在手里来来回回的颠,眼神儿黯淡,“可这位可不是自己来,还有邓州将的侄女,那位未嫁的侄女。”
“嗯。”辛夫人看向辛庆恒:“视若亲女。”
“孙家的那边遣来的可刚走,名媒钱巧缘。”
辛庆恒挥了挥手两旁的侍候都退下,
辛庆恒看了看门边,“她钱巧缘就是再巧也巧不走今朝多事之秋了,浚之的姻缘还真是一来就都要来,说不来一个也不来。”
“两边这次是要捡着挑着的反而没法子挑的,芝芸好像那次还是你去给咱雨容挑料子时候碰见的吧。”辛庆恒将凉了的茶盏与辛夫人的那杯摆在一起,
辛夫人将自家夫婿稳稳推在椅子上,自己又坐回对面点头道:“确实是太师的长女…可她不是守…”
辛庆恒连连嗯了几声将帖子递还给妻子,连声道:“做父母的为儿女的婚事真真的费心吧,像往前一样的费心!”
随即又转过身来:“是更多的费心。”
辛家一府十几处跨院,园子里的草植交给特地料理的人打理的十分明细,因是辛浚之少时要闻得兀朦味儿才得以安神宁心,辛府上下也就在空闲的地上多少的种一些兀朦,兀朦也不开什么花,株植也小,味道倒也不袭脑熏鼻子,只是有着似有非有的凉藕味儿,且不刮风的时候鼻子稍微不灵透的倒是嗅不到的,旁边浇水的人园管将花壶放好,躬身朝着一旁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灰锦箭袖负手噙笑的年轻公子道:“三姑爷。”
年轻公子将手中持着的账本放在一旁的大石台上,随即将袍子缓缓撩一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添了些水在花壶里:“沈叔您也坐。”
沈二笑着拿起旁边另一只装满水的花壶笑道:“三姑爷客气了,这片兀朦比着原来是更密了,四姑爷刚才叫了几个小岁数的又是盛菜又是拎酒的您不去尝一口还是怪可惜的,那酒闻起来像是好酒。”
身后嘎吱的靴子踩在青苔的声音响亮起来,年轻公子看了看石头处落着的白蝶,
“从云,怎么还在这里呀,走走走,赶紧的与我一起东跨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