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门外“咚咚”一阵急响,肖子阳心想:一定是那死丫头睡不着,半夜跑来找我。
门缓缓地开了,却不是秦落言,而是个侍女。她急喘道:“肖公子,不好了,不好了。秦姑娘她出事了……”
肖子阳楞了,一阵风吹来,他突然觉得好冷。眼前的一切好象突然空了,突然不见了。那个侍女指手画脚,急冲冲地讲了什么,他都听不清了。他只听见她说:“在假山那边,在假山那边。”
他夺出房门,脚下一踏飞向西苑。
西苑有些偏,但是很美。来的时候秦落言哭着嚷着要住那里,她说那有假山,还有亭子,还有数都数不清的花花草草,很像家里,她还说她很想家,想回去了。
眼前的假山渐渐从一个点变成一条线,再从一条线变得清晰。可它越清晰,肖子阳越喘不过气。他看见,一堆侍婢围着倒在地上的她。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想要看清楚她怎么了,为什么就这么躺着,不动也不说话了。她没有流血,她只是闭上了眼,嘴角微微笑着。那笑容透亮得好似一朵花开,那么甜那么美,好象正躺在亲人怀中安睡。
“丫头,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肖子阳缓缓抱起她,手里触到的是一团一团的冰凉,“你别开玩笑了,快醒醒。睡在外面会着凉的。”
他等着她像往常一样,睁开眼冲他笑着,然后敲一下他脑袋说:“骗你的啦,大傻蛋。”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静静地躺在他怀中。
肖子阳就感觉心快要碎了,一片一片就这么散开了,找不回来了。
“丫头。你醒过来啊!”他轻轻地推了推她,“我现在就带你回家,现在就带你回洞庭。你醒过来啊……”
她依旧没有答应他。
月色凉初透,好象一曲悲歌,缓缓在每一个人心中萦绕。
肖子阳心中深深懊悔起来,他开始狠狠地责备自己,如果,如果今天就带她走,就不会是这样了。
他想起初见她的那一幕,她走进客栈,阳光下,她是那么可爱那么美;他想起她被七寸金线咬伤,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他想起他从蜀中回到漕帮时,她担心得直扑到他怀里;他想起在黄山时,她和他为了那丝帕,曾经狠狠地吵过架;他想起在西湖畔,在那甜甜的、美美的、柔柔的西湖畔,她曾满怀期盼地对他说“看着这湖水荡漾,我都想家了。我想起小时候和伙伴们在洞庭湖上泛舟采莲了。子阳,你以后陪我去好不好?”
这些一幕一幕,这些温暖的、欢愉的、热闹的一幕一幕,在肖子阳脑中不断翻涌。
再也、再也不能够了吗?
她的嫣然一笑,她的大吼大叫,她的无理取闹,还有那些她做的很难吃很难吃的菜,都没了,都跟着她一起没了吗?
……
“哇,临危不乱,太帅了!”
“不就是长得高点儿,眉毛粗点儿,眼睛大点儿,穿得黑点儿,表情少点儿,刀破了点儿,有什么了不起啊?”
“你懂什么,这叫气质。”
……
肖子阳,你在吗?”
“死了。”
“死了?那你让我进去给你收尸啊!”
“尸骨无存了!”
……
“我喜欢,怎么了?”
“花痴。”
“比你好,喜欢你的小师妹又不敢讲。”
“你……你无理取闹,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你胆小如鼠,畏畏缩缩,连喜欢她都不敢讲。”
“是,我是喜欢她,关你什么事?那条丝帕就是她送的,又关你什么事?那个肖字就是她一针一线缝上去的,这更不关你的事。你找你的凌长风去啊,别在这碍我的眼。”
……
“你怎么这么笨的啊,怎么不笨死算了?”
“还不是怕你伤心啊!”
他是真的真的伤到心。
他觉得心很凉很凉,凉到他的眼泪全冻在眼眶里,凉到他想说的话也凝结在喉咙里。
这回算我错,真的算我错,我今天就该带你走了,不应该叫你等。
原谅我,原谅我好吗,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回去。
我答应你,只要你现在醒过来,就能看到洞庭湖。
你醒来,醒来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