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言和顾南笙相继无言地坐在车内,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份诡异的沉默。
李胜言用余光悄悄看了一眼抿着薄唇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顾南笙,有气没地方撒的他直接一掌拍在方向盘上,紧接着听到轮胎与地面发出的巨大的摩擦声,“呲”一声,刺耳又扰人。
“发什么神经?”顾南笙的眼皮一掀,淡淡地看向怒气冲冲的李胜言,再次说出伤人的话,“你要想死我不拦着你,但请你不要拉上我。”
原本就心情不好的李胜言听到此话后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头上喷涌而出,一个急刹车把车子停在路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火气,从抽屉里抽出一盒烟以及打火机,拆开烟盒的包装,倒出一根香烟后夹着它点上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淡淡的烟雾萦绕在指尖,他的情绪渐渐趋于稳定。
“我原谅你一时的头脑发热,但希望你不要让我们等太久,早点清醒过来吧。”抽完了一支烟后,李胜言如是说道。
顾南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好好想想吧,我先送你回去。”李胜言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后再次驱动车子,慢慢驶离原地。他言尽于此,能不能听得进去全凭顾南笙自己了。希望南笙不要让他们失望,他可以以二十多年的兄弟之情原谅他,但北辰就难说了,倘若南笙真做出决绝之事,那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顾南笙好像的确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撇着头望向窗外,然而思绪早已飘远,目光空洞又虚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胜言看了他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此刻让顾南笙自己想清楚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哪怕他们说破嘴皮子也都是无用功。
轻缓的音乐慢慢响起,遍布了车内的角落,渐渐打破了之前那份剑拔弩张的沉默,缓和了二人紧张的关系。
柳舜之坐在窗前,看着不远处被月色笼罩下显得熠熠生辉的桃树,目光柔和又亲昵。很多记忆不断在脑海里涌现,她调皮的笑容,动听的小调,干了坏事后的虚心与耍赖,要他帮忙时的撒娇,以及最后他不愿意回忆起来的那一幕。她在火海里痛苦地哭泣和凄厉的惨叫,然而他却帮不上任何忙,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天火吞噬。桃林被毁,只剩一片废墟,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她那明媚的笑容,这世间也再也没有盛开的桃林了。
柳舜之痛苦地抱着脑袋,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划过他俊逸的脸颊,滴落在地板上,“桃桃,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他喃喃自语道,“如果当初我能把你看牢一点,你就不会离开了,桃桃……”
桃桃贪玩的性格他一直都知道,每次的小打小闹都由他替她挽回,所以上边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直到那一次桃桃终于惹怒了他们,在修炼的时候失手把河里的鲤鱼精烧死了大半,那些好不容易要修炼成人的鲤鱼族尽毁。所以一场天火把她烧的一干二净,只留下她的精元珠,以此来偿还她所欠下的命债。其实他不怪他们,因为桃桃贪玩的性格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好她,如果当时他能在她身边看着她修炼,就不会发生那件事,而他们也不会分开千年之久。
兜兜转转,他在这世间行走了千年,找寻了千年,终于在这一世找到了她的转世。尽管她已经把他忘之脑后,但只要他还记得她就可以了。千年来他的辛苦与努力终于没有白费,找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不允许她的身边有别的男人,所以无论是谁,他都要铲除!
“桃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谁都不行。”柳舜之温柔的目光中迸发出渗人的杀意,窗外的桃花在那一瞬间开的更为娇艳了,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
柳舜之柔柔地朝那株开的最为艳丽的桃树一笑,他的桃桃由他来守护,谁都不准伤害她。
安欣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小时之久,明明有了困意,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一片混乱,仿佛大脑不受她控制一样,闪现出各种陌生的画面。
她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想清空脑海里的一切,却发现无法做到。只得颓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时脑海里再次闪过似曾相识的画面,这时她之前所见过的!浓浓的火海中,不断地传来一个女孩撕心裂肺地哀嚎声,紧接着大火灭了,然而在那片废墟前颓然跌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狼狈不堪地背对着她,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废墟上,一抹亮丽的粉光从他的身上缓缓升起,瞬间照亮了整片废墟。那抹粉光把废墟以及那个了无生气的男子紧紧包裹在一起,随后她听到了那个男子的哭声,从一开始轻轻的啜泣声演变到后来的嚎啕大哭,哭声是那样的伤心欲绝。她想死去的那人应该是他的挚爱吧,可为何她的心会那样的疼痛呢?
那种痛她无法形容,比刀割的疼还要痛上千倍万倍,仿佛那男子身上的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安欣紧紧捂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胸口,眉头紧蹙,感觉闷得慌。
“为什么会这样,这男人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安欣自言自语地询问道,这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白衣男子了,可她一直都无法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样被瞒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而且这次她感觉到了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绝望,那种濒临的死亡,她真的很好奇脑海中的男人究竟是谁,与她有什么关系,可没有人告诉她。
安欣痛苦不堪地抱紧了脑袋,把脸埋在被子里,轻声抽泣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与绝望,偏偏她什么事都不知道,无辜地卷入到了这一场又一场的阴谋中。就连现在她想搞清楚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都没有人可以帮助她。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令她崩溃了。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无论是郊外的秦家四人还是市区的顾南笙和李胜言第二天都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起了床,精神状态都是出奇的差,脸色也都一致的糟糕。
“早。”林凡冲迎面而来的秦北辰打了声招呼。
秦北辰一边打哈欠一边点头应道:“早。”然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与林凡之间的距离。
她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会逃过林凡的火眼金睛,但他也不说破,故作潇洒地背着手,出声道:“别忘了早饭哈。”
“知道了,忘不了。”秦北辰没好气地回答,“要不然我会起这么早?”
“嗯,那就好。”林凡点点头,然后往她这边靠了靠,二人并肩而行。
秦北辰被他猛然之间靠近的举动弄懵了,连忙起了防备之心,“你想干嘛?”
“你觉得这世上有妖吗?”林凡突然询问道。
“哈?什么?”秦北辰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这家伙从昨晚开始就神神秘秘的,怎么一大清早也不让人安生,开始问这种神经兮兮的问题。
“你觉得这世上有妖吗?”林凡停下脚步,脸色凝重地再次重复道。
秦北辰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给吓懵了,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抿了抿嘴,随后看向林凡,特别真挚地回道:“有啊,我觉得是有的,既然有鬼怪,那自然会有妖魔,不然怎么凑足妖魔鬼怪这四个字呢。”
林凡的凝重瞬间崩塌了,急的跳脚,不由得提高了音量道:“秦北辰我跟你说认真的呢,你能不能正经点,不要乱开玩笑!”
“没有啊,我也很认真很正经啊,我没有开玩笑。”秦北辰一脸无辜地看着林凡,倒像是林凡做错了某事而冤枉了她似的。
林凡被气得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算了算了,不跟你这种傻子说了,太费劲了。”他无语地摇了摇头,然后一个转身想要离开。
“你是觉得有妖?”然而身后的秦北辰突然说出的话再次让他顿住了,没能顺利离开。
看着林凡脚步一顿,秦北辰就知道他想说的便是这个了,“所以你昨晚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这件事对吗?究竟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还是说你怀疑妖就在我们身边?”
秦北辰步步紧逼,而背对着她的林凡嘴角一翘,不假思索道:“是,我的确怀疑在我们身边暗藏着一只千年老妖,但我现在还没有证据来指认他,所以我不能打草惊蛇。”
“那你告诉我的目的又是什么?”秦北辰看着面前林凡坦荡荡的背影,见他没有一丝紧张与慌乱,不由得在心里佩服起他来。明明与她年纪相仿,但他身上有着她所没有的沉着与冷静,真不愧是太平道的道人。
林凡思考了一个晚上,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只有秦北辰出马才能顺利解决,所以也不打算瞒着她,“我需要你引蛇出洞!”
“我?”秦北辰一愣,再三确认道,“我吗?你确定是我?”
“对,就是你,我需要你的帮忙。”林凡转身冲她点头示意道,“你替我办件事,可好?”
秦北辰毫无提防地点了点头,随后林凡凑到她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秦北辰虽然不太懂他这步棋的套路,但还是毫不怀疑地一边点头一边应着。
林凡低头看着秦北辰美好又灿烂的笑容,心中苦涩一笑,明明是他把她往火坑里推的,可为何她却不仅不怀疑他,而且还丝毫不恨他。仔细说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眼前这人,人类可真是一个奇怪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