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香将一部分小说挂到了网站上,没想到留言的人越来越多,职场中人,甘苦自知,她写的众生相或许令读者们心有共鸣了吧。她很欣慰,无论读者怎样评头论足,她都觉得是对自己莫大的鼓励。感恩这种以文会友的心与心的交流。当她看到了出版社编辑留言,表示对这本小说很感兴趣的时候,她更加信心百倍了。那颗曾经失落的心渐渐有了明媚的气息。带着这些鼓励,她又踏上了漫漫求职路。
她接受了一家货运公司的面试邀请后,欣然前往。一边坐在沙发上等着老板,一边看着进进出出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心中有点儿诧异,这里不是招财务经理吗?这时,操着一口广东普通话的老板来了,他看了看缇香的简历,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夸张地说道:“哇,老会计了!你的业务肯定很棒啊!你和税务的关系熟吗?”可能是职业的敏感吧,干财务这行的,最怕老板谈税的问题。缇香便如实回答:“都是些工作上的往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不死心道:“你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呢,会不认识税务局的人吗?”缇香笑了笑,不知该怎样回答。
问了缇香的工资要求后,老板张了张嘴,很夸张地笑了笑:“今天应聘的人挺多,你这样有经验的老会计,我们周日详谈。”
缇香马上站起来:“那就祝你们生意兴隆!谢谢!”
当然,缇香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周日约会了,不过彼此给个台阶下而已。这样的公司不来也罢,这种说话吞吞吐吐的老板不值得为他效力,比钱重要的是一颗安定的心。缇香心里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先了解下公司的背景后再去应试。
很快,缇香又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邀请,听名字感觉很不错,是享有盛名的一所大学下属的公司。缇香先上网查了查资料,这个公司的专业人员学历都相当高,公司成立时间也挺长了,何况还有著名大学的招牌,应该会不错,她便带着证书勇敢前往。
面试严谨有序。可能缇香的简历和证书吸引了总经理,她是被问时间最长的一个。总经理儒雅,说话很慢,很自豪地宣称公司里的人都很有学问,工资也挺高。当然了,如果缇香能被录取,工资和福利也会不错的。
第一印象很好,缇香那颗寻觅已久却方向渺茫的心,照进了一束若隐若现的光芒。想要向着光芒奔跑的时候,总经理说了句话,令缇香顿时又感暗无天日了。“你做会计这么些年,做过那种对内对外两套账的吗?”“没有。”缇香坦承道。接下来,一群人又为怎样合理避税问题展开了一番深入浅出的探讨。最后,他说:“我们这里的工程师都很辛苦,所以,工资奖金很多,但老实说吧,公司和个人都不想交太多的税,这方面,你有什么经验没有?你能做两套账,年终奖金也会很高的。”缇香笑了笑,含蓄地说道:“那我回去考虑下吧,也请教下同行。”
缇香边往公交车站方向走边懊悔,自己怎么学了这么个可以灵活得有点儿过分的专业啊,这本应是最严谨最可信的专业,怎么现在成了帮老板赚钱的最可操纵的工具了。我可没有视钱如归的大无畏精神。缇香苦笑了下。
第二天,那家公司打来电话,希望缇香去做,缇香拒绝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两情相悦的感觉真是千载难逢。
正感理想渺茫、意兴阑珊时,一家位于市郊的独资企业又向她发出了召唤。
郊区就郊区吧,只要能赚到钱养家就行。缇香清晨6点多起床,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才到。几经周折,三番五次地问了路人,才疲惫不堪地到了厂门口。
办公室是一个大火车头,里面分布着一间间格子,这可是缇香所见过的最有特色的办公区域了。她还没有来得及自报家门,就被客气地让到了最大的一间办公室里。被告知可以翻一下宣传资料,缇香便看了看,和网上的资料大同小异,是一家西班牙人投资的生产火车头的行业,在这里扎根好几年了,可是她却一无所知。
一个大腹便便、戴着大眼镜的外国老板进来了。他说他来自西班牙,“西式”英语果然不同凡响,他说一句,缇香得用仅仅听懂的几个词再组合成句子,再翻译成汉语,再用英语反馈回去,迫切需要个翻译来临阵救急。可是,老板却摇摇头,继续滔滔不绝,两个人的表情都相当认真,互相凝视着,也都在尽力表达着,却是越来越南辕北辙。
老板不停地说,手舞足蹈地说,还拿着一张报纸让缇香念。满是英文的报纸对缇香是一种煎熬。她不是不会念,而是这种机械式英语真的如天书一般生涩。缇香知道,此刻如果她的英语出色,一定会漂亮地被录取,拿个高高的薪水。
缇香组织好英文句子后,坦然而尴尬地说:“我没有太多机械制造业的从业经验,所以,自认离贵公司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我想,我会努力弥补这个缺陷,只是,自知目前的知识含量确实不足以承担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职位。谢谢您对我的面试。”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份尴尬,也给了缇香不小的打击和启示。
晚上,她写小说时,也破天荒地开着QQ。突然,缇香看到久违了的“一蓑烟雨”的头像也亮起来了,亮的她眼睛也像星星一样闪烁了起来,充满着真挚的惊奇与喜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一蓑烟雨”发来一个问候的笑脸。“缇香,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变故了?你博客上说在写职场小说,我看了下,写的是你吗?哇,你吵架好有个性,蛮有趣的。感觉这办公室就是一屋红颜,沸腾了龙颜哦。还有,为什么你说自己自己是一个笑话呢?”缇香回他一个尴尬的图像,“我失业了。还有码字呢就是似我非我,把我写的人物看成是戏剧里的角色吧,让我插上想象的翅膀,给你们好看。”“喔,好的好的。”缇香仿佛看到了对方恍然大悟的神态。接着,一杯香气浓郁的咖啡递到了缇香面前。“谢谢,是卡布奇诺吗?我喜欢这一杯安慰。”“失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嘛。我现在在澳洲,这里受危机影响更深呢,很多人都失业了。”“一蓑烟雨”不露痕迹地抚慰着缇香。“那当然,我失业不失志,还是要继续打拼江湖嘛!只是,小城市,合适的工作真难找啊!”缇香发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并把最近一段时间找工作的经历全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觉得不过瘾似的,又发了个嚎啕大哭的表情包,可“一蓑烟雨”却立刻回了她哈哈大笑的图像,缇香就敲了一行字上去:“怎么还幸灾乐祸呢!”“我很快也将回国工作了,世界这么小,走着走着,说不定就相逢了呢!”说完,“一蓑烟雨”发了个“晚安,再见”的图像。
她刚要下线,看见向姝的头像却一直在跳着,好久没见了,缇香赶紧点开,和向姝语音聊了起来,向姝的语气叙说中透露着疑惑,愤慨与不解。“缇香,我们最近忙着卖月饼呢,因为忙不过来,就招了两个实习的大学生来帮着发货,由卫晨负责督导他们。可是,月饼却突然间少了一百多盒,冯恬就把责任推到了卫晨身上,给卫晨开了过失单,并罚了他的钱。卫晨一气之下,也不知道从哪里查到了香港总部的地址,写了投诉冯恬的信就发了过去,总部很重视这件事,都派人来酒店了,我们都被挨个问话,做了口供,总经理对这件事相当恼火,说怎么成本部一个劲地出事,又是换经理又是丢东西又是来调查的,你猜最后怎么处理的。月饼为什么丢了不知道,尹家胥却把冯恬保了下来,说是员工因为上司的管理方式问题,闹闹情绪很正常,他可以接受他们偶尔的情绪化,但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就不用这个人了,也真是没有必要。缇香,你说他这个人多差劲啊,良莠不分,你看着吧,他早晚会因颜悦和冯恬这两个人,而给人留下笑柄的。缇香,我的预感一向很准的,我总觉得月饼的丢失真是挺匪夷所思的……”
缇香听完向姝的叙述后,眼睛重又朦胧了。那个她竭力想要忘掉的人,那片她倾注了无数心力的地方,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往事,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今,真诚的她在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反之,刁蛮之人却被竭力维护,真理在那里?!她凄然一笑,轻声说道:“只希望卫晨不要被冤枉,他是个有灵气的男孩子。”
“卫晨已经辞职了,他会有更好的前程的,在这里,反而对他是一种浪费。”向姝朗声道。
“哦,那就好。但我还是遗憾和他共事的时间太短了,向姝,还记得我说过的那首诗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向姝笑了起来,“缇香你可以的,我没觉得你冷冷清清,倒感到你更加诗意盎然了。缇香,诗意女子多才艺,卷土重来未可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等到这里阳光明媚了,你再回来啊,卫晨也就回来了。”
缇香“哦”了一声,略带苦笑道:“好多有名的诗句,不都是诗人在失意的时候有感而发吗!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也许,我过段时间会到外地工作。”缇香犹豫着说出了这段话。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缇香,你太不容易了,只是走出去,或许你会发现不同的世界。加油!”向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