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雨之2017-12-04 13:384,603

  不过几日,傅云霁就有新鲜的桂花糕和桂花糖吃,傅云霁特意询问来送的宫人,有没有给他那边也送过去一些,得到回答是照吩咐全部往傅云霁这边送来了,傅云霁只是拿出来一碟品尝,食盒里还有许多,一想便让那宫人给他送些过去,倒是伺候她的宫女说话了

  “姑娘挂念殿下,何不亲自给殿下送去,想必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抬眼瞧她,那语气之中的尽心讨好似乎更像是一种诱导。拿过桂花糕的手指上沾了细粉,阅映适时递了丝绢过来,傅云霁看了阅映一眼,接过丝绢仔细的擦手,阅映到傅云霁身边伺候的时间不长,原先傅云霁一直没有什么贴身侍女,该妥帖的事情,都被打理的妥妥帖帖,她自个儿能做好的,也不麻烦别人,直到管事突然送了阅映过来,只是她不惯与人亲近,贴身侍女也就是每日多见了几面,阅映性子开朗,爱笑多言,还带着些少女烂漫,对着傅云霁也有不掩饰的热情,但傅云霁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更是有许多不解隐隐尴尬,一头热的事情当然维持不了多久,渐渐的阅映便知道,傅云霁不为难人,也不见得有多好相处,往后阅映在傅云霁面前便收敛了许多。可是这几天,阅映似乎又起了某种热情,还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也好”

  傅云霁兀自沉思,阅映面上已经泛起些许失望,不料傅云霁突然就答应了,阅映顿时扬起笑来

  “厨房里一直为姑娘煮着汤羹,不若也带上一些?”

  这句询问中已经带起了三分雀跃,傅云霁又看了她一眼,而后点头。

  这日日头好,却是风大,傅云霁看着干净的庭院——夏日赏莲的瓷缸已经搬走了,摆上了几盆的矮松——就在种着杜鹃的花台边,那一台杜鹃才是被照顾的最为精细的,花开一年胜过一年,不知比傅云霁养在花盆里那株要好上多少,但毕竟是亲自侍弄,她还是颇为偏爱。而不单是阅映,这庭院中打理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分明那时他说,要傅云霁做个近身伺候的人,现如今傅云霁不在他身近了,他还遣了那许多人伺候着傅云霁,也不知算个什么道理。

  身侧的阅映轻唤了她一声,傅云霁回了神。一路过去,阅映显得很熟悉,傅云霁是不管束宫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贴身侍女对往他那儿去的路这么熟悉了。阅映提着食盒很是小心,脚步不慢却也稳稳当当的,隐隐还有点超过傅云霁去的迫不及待。已经有人通报过傅云霁要过来,管事站在廊外迎她

  “姑娘进去吧,殿下正等着”

  看见管事,傅云霁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意,微微侧身要接过阅映手中的食盒,哪知阅映一副要和傅云霁一同进去的样子,不待傅云霁说话,管事冷冷出声

  “我等下人不得擅进,这东西姑娘亲自提进去吧”

  公事公办的语气似是提醒傅云霁,实则是在警告阅映,管事的一张阴沉面孔,往日阅映在他面前总不敢多言,可今日却急切了,摆出了哀求的模样

  “姑娘……”

  就像管事自己说的,他们都只是下人,虽然掌事能统下人,但在主子面前,还是只有听吩咐的份儿,无论如何,傅云霁也算是主子,只要傅云霁开口,管事如何再能多话。再有,管事的语气委实不客气,阅映不信傅云霁心中一点儿不满都没有。可是阅映将她这些心思都清清楚楚的转在眼睛里,或许她已经尽量收敛,可实在修炼不到家了,不就叫管事和傅云霁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在此等候”

  没必要虚与委蛇,傅云霁是不知道阅映受了什么撺掇,应对这些个居心不良的人,想来管事更擅长,既然已经带到面前了,那下面的事情,傅云霁也就不管了。说完这话,傅云霁不顾阅映,提过了食盒,往屋里走去了,自然不会看见阅映的不甘,还想往前却被管事一个眼神就唬住了。

  房门开着,想必外头的动静里面全部听得见,傅云霁一想,还是在门上敲了两下。他正在书桌后面忙碌着,一侧窗户大开,日光倾泻进来,傅云霁没有出声打扰,就在一旁站定,他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却比之前加快了几分。傅云霁不好一直盯着人看,转了目光,朝窗外看去,日光明晃晃的,照着窗外那片仍旧青葱的草木,看了一会儿,反倒是发起呆来,不由打了个哈欠。

  “怎么,困了?”

  转回目光去看,他已经停笔了,微微挑眉看向傅云霁,又看着傅云霁手里提着食盒

  “竟会想起给我送东西来,实在难得”

  语带揶揄,他有些懒散的站起身来,想来是在这桌前劳累许久了,看他这样,傅云霁还是没说出“是有人想我送过来给你”这样的话说出来

  “忙完了吗?”

  他已经走到面前,低头将傅云霁手中的食盒盖子掀开了一点儿,边回答

  “还早,不过也该休息一会儿了”

  这是在说傅云霁来得及时。傅云霁笑起来,也好,至少来看他,她很乐意,他也是高兴的,那就暂且不管其他人其他事了。

  两人就近在窗边小几旁相对而坐,傅云霁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摆好,又将食盒放在脚边地上。他已经捏起一块桂花糕在鼻下嗅了嗅,花香浓郁,只是他不爱食甜,只小小尝了一口——果然有些太甜了,不过就是傅云霁喜欢这样的滋味,厨房都是按傅云霁的口味做的,还是他亲自的吩咐。好在只是小小一块,吃下也不会太觉勉强。傅云霁已经舀好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正好给他解腻,一手捏了调羹吃了一口,绿豆百合汤,很是清爽,去燥润肺,清心安神。看着他手上沾了桂花糕的粉面,傅云霁拿了随身的丝帕给他,他歇了手中的调羹,将丝帕抖开,一方雪白丝帕,上面一点花样也无

  “怎么没绣点什么?”

  这话有听到傅云霁耳里,倒叫她有些羞愧了,她自小就没学过女红,连绣花都不会,他不知晓这些女儿家的事情,就凭傅云霁原先那种状况,女儿闺中事,怎会有人教她,至于后来,他全权管了傅云霁的事情,他一男子自然也想不到这些,突然提起,傅云霁不自在的偏了头,小声说

  “我又不会”

  他突然笑了,本没有说她女红手艺的意思,只是看她丝帕上空白单调,下人中有的是绣工好的宫女,若她想要,吩咐一句就是。不过回想一下,他那句话,的确有些意欲不明,不怪她会误会。

  “是那贴身伺候的照顾不周,这些琐事,你自不必说,她也该按照你的喜好意愿办妥了”

  喝了口汤,他话锋一转,目光朝窗外一瞟,傅云霁也随着他转头去看,外头只能看见日光透漏下的草木掩映,可傅云霁知道他看向的方向,隔得不远,阅映必然还在门外廊下等着。

  “她……”

  要说阅映那般,表现的越加明显,看见他傅云霁也明白了,阅映该是对他有了点倾慕的心思,可那种突如其来的表现出来的倾慕,本来应该是女儿家的美好的心思,即便是对他,傅云霁觉得理所当然,光凭他的身份,就不只有多少女子为之倾心——只是这种倾心并不单纯,缺乏了真挚,这便不是傅云霁所赞同的了,虽然她并没有什么立场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可至少,不应该是那种就算是她也看得出居心不良的人,但终归,这其中都掺杂了她不可告人的私心。

  “为你换一个做事稳妥点的可好”

  一碗汤喝完,他也不再碰桂花糕和桂花糖了,手指绕着丝帕的一个角,玩的不亦乐乎,慢悠悠的说句话,似乎漫不经心。前些年他在宫中尚不十分稳固,顶着个太子的名头,事事都得千防万防,特别是这东宫里不知多少别有用心的蛇虫鼠蚁呢,只怕他一不留心看顾着,贸然派人固定近身伺候她会有人趁机浑水摸鱼,虽然她又呆又蠢的,倒不至于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况且就算养的她性子孤僻了些,却对他更加依赖,他也不愿有人来搅合,还是管事提醒,傅云霁年龄渐长,没个贴身侍女不太合适,是这么个道理,如今他在宫中算是稳当了,就算有人想做点什么,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处理起来,也不会太棘手,这才吩咐管事找了个刚入宫身家清白的小侍女,傅云霁性子闷,便找个稍微活泼点的,有个说话解闷的伴儿也好,管事考虑的更细致些,仔细挑挑了个合适的,手脚不伶俐可以慢慢教,只要拎得清,对主子忠心,时间长了,傅云霁也会明白,谁让她最是心软一个,只是外表看起来不为所动。

  哪知人心易变,轻易就被宫中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开始妄想起不该妄想的东西来。背后撺掇之人,无非又是皇后,自从她知道太子在东宫里养了人,试探的可不少了,奈何太子护的紧,这几年都没查探出来多少东西来,那次正面冲突之后,皇后便往隐晦了去,只是慢慢发现,越隐晦,却越被动,皇后想插手东宫的事情越来越难,当初的那种担忧和恐惧滋生越大,怀疑越大,当初皇后不能轻易发难太子,而今太子在宫中羽翼丰满,皇后依然只能多加防备。庙堂风靡云涌,既然他们还坐在同一条船上,如想乘风破浪,便没有操戈相向的余地。

  选出来这么个人,对双方来说,都是能够轻易控制的,若是忠心,留在傅云霁身边就好,可最后看来,就是个脑子蠢笨无可救药的,只能成为皇后对他的又一个小小试探。他本不是善人,性子中的恶劣从来不加掩饰,对傅云霁的那些小小作弄,对他来说,都只算是小小玩闹,那对于那些他更加看不惯的人,自然是能为他们多增加点麻烦为好。当然,这么点儿事是没必要让傅云霁知道了。此次傅云霁倒是有些让他意外,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那侍女的不对劲,还不动声色的将人送到他这边来处理,这点心思玲珑,他乐于看见,只是,如果太多事情她看清楚了,还必得压抑下去,面上不显露出来,本来这种挣扎,也能让他看得有趣,只是现在想来,他就是不太乐意,还不免遗憾。

  “不必了,身边我能做好的事情,不用劳动他人,我也不太习惯”

  若是贴身的侍女心思都不安分,对他产生些旖旎意想,不如不要,傅云霁自己一个人也挺好,她得到的照顾伺候已经够多的了

  “你不爱吃这个,我还给你送来,是不是算不解人情?”

  自嘲一笑,傅云霁心中有点堵得慌,捏起块桂花糖吃进嘴里,怎地嗓后泛起一阵苦味。看她的模样,他更不乐意了,别别扭扭的尽是不舒服,也捏起一块桂花糖送进嘴里,泛起的过甜的甜味叫他小小皱起了眉头,有些含糊道

  “只是不常吃,偶尔吃吃也不错”

  傅云霁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他这般本不喜欢仍还勉强,脸上那点勉为其难还故作镇静,真是难得一见,倒比他看似谦和的高深莫测的笑着让人亲近。

  “你是在看我笑话么?”

  桂花糖的甜味久久不下,茶盏还放在书桌上。掩下皱起的眉头中那点微微的嫌弃和不适,随即又是云淡风轻的自得模样。曲起一只手肘支着下颌,还似真似假的问了这么一句。傅云霁抿了下唇,不言语,起身去书桌上端了茶盏过来,一探手,盏璧上还是温热的,又走回来,递予他

  “我哪里笑你”

  只是我自己心里不安定,恍恍惚惚,惶惶恐恐,就是你,你不给我安定。傅云霁说不出来,只得自己闷着,她的千思万绪,只望他知道,又怕他知道,有了念,便有了怨,翻来覆去,与他有关,又与他无关。傅云霁摇摇头,暗自叹了口气 ,说不出口也好,至少现在他们这样,彼此身边,都有个合理的位置。

  “你不爱吃,我又带回去,我爱吃”

  说着,将桌上的东西又收拾进食盒里,只留下汤盅,正好也给他腾出了摆茶盏的地方。他就端着茶盏听她说话,这时才呷了口茶,喝着茶,却不动声色的抬眼瞧着她。从总是闷声不吭,到在他面前可以熟稔的交谈,傅云霁的改变,或者说是她心中隐藏下的东西,说不出口的话,他从来看得清清楚楚,到了现在,就连他也不能再那么简单的对待她了。

  “便再喝点汤吧”

  “好”

  他放下茶盏,点头应到。

  那方素白的丝帕被他留着了,不日傅云霁就收到一方绣工极精致的杜鹃花的丝帕,栩栩如生,傅云霁瞧着喜欢不已。叫阅映的侍女从那日后就不再见到了,傅云霁和他说不再需要贴身伺候的侍女,他没说应不应,可掌事也没带新的人来,傅云霁就当他答应了,一个人,吃了那些桂花糕、桂花糖好几日,天气也越发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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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向秋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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