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后,夏末初秋的日头正劲,劳累了一个早上,饱餐一顿过后不免有些神虚,精力不济,但这么几日了都是平静无波的,下人护院,都起了些躲懒的心思,要是四下无人,还可找个阴凉地方小憩一会儿,正好躲躲那毒辣的太阳,就连掌事的,也觉得院子里那小丫头翻不起什么波浪了,对下面的人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也可清闲片刻。
直到送进去的午饭没人动过,去收拾的丫头屋里屋外寻了一圈,没见半点踪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赶忙禀报了掌事,掌事一开始只当傅云霁是躲在哪儿了,可饭也不吃,恐怕有什么不适,或是出了什么事情,想起主子一定要看住人,不得有半点闪失的吩咐,掌事心中暗骂,不敢轻视了,叫了所有人都去找,在傅云霁住的屋子院子都搜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了,掌事刚挥着衣袖让再找一圈的时候,外头有护院进来说,在外面墙下发现了一个新挖通的坑洞,掌事震惊,硬是愣了片刻才回神,急急忙忙的过去看,那黑黢黢的洞口就掩在一小丛矮木后,泥土散发出新翻的气息,洞口平整,只是散落开少些挖出来的泥土,若不是仔细搜查,还真容易忽略过去,况且这洞口正朝着的方向,从这里望过去,就可以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树,长势喜人,树冠都盖到院墙外去了,之前掌事还怕招了小贼,想着就这几天把那棵树修枝打理一下,不料他晚了一步,就叫那个树助成了更大的祸端。这处地方不广,通过挖通的坑洞,再借由那树爬过墙去,统共也不用多少时间,恐怕要把人找回来,得花一番大功夫了。掌事脸色极为不好看,怒气冲冲,吼着呼着又遣着下人护院赶忙去找人。
再说傅云霁,她的出逃之路并不顺利,很多她未有预料的麻烦接踵而来,爬树翻过院墙时就不慎崴了脚,但不敢停下,一瘸一拐的走了一会儿,脚踝就完全肿起来了,脚痛的落不下地,走的不可谓不艰难,她要在被发现之前尽量走得远,可她许久才意识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一开始便无力规划出逃路线,将逃离宅院之后的路想的过于简单,甚至因为慌忙,从一开始她就只是胡乱顺着一个方向走,以至于最后完全迷失,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了。雪上加霜,四下张望,她已经走到了一处林野中,而因为拄着一根树枝拖着一条腿行走,走过的地方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傅云霁悚然一惊,急急地跪到地上去掩盖痕迹,可是之前的路上,已经来不及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到如今,只能改变行进方向,并一路小心掩盖行踪,这样一来,她行进速度被拖的更慢,直到夜色渐重,傅云霁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再难前行,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幸好就近寻得一处坡下有一凹陷,她只能暂时在这儿过夜,半天才喘匀了气,喝光了她带着的最后一点水,又吃了点装带出来的糕饼,照着月光在周边找了点树枝干草来遮在凹陷口上,她就缩在里面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夜,半刻也没闭眼。
从一心赶路的境况中暂停下来,她才意识到她的威胁不止是身后要追拿她回去的人,夜晚的林野,危机四伏,她先前盲目瞎大胆,也真是运气好了,在夜晚的林野中行走了许久,竟然没有遭遇到吃伤人吃人的野兽,等她停下的时候,才不断听到或远或近的嚎叫,吓得她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真是一夜煎熬,晨光亮起的一刹那,傅云霁跌跌爬爬的出来,如释重负的喘气,她的脚过了一夜并没有好转,她也还不能停下来。
可是后来呢,她迷失在林野中,兜兜转转直至精疲力竭,瘫倒在地。绝望弥漫上她的心头,她带着些值钱的首饰零碎,两套舒适耐穿的衣裳鞋子,她以为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一个人也没问题,她心之向往的广阔和自由,已经触手可及了,讽刺的是傅云霁已经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也越来越昏沉,她唯一清晰的想法是,要么被抓回去,要么就是死在这里了,她不知道哪一个更糟糕,哪一个,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