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托盘站在廊下,傅云霁已经看见屋里不单只他一人,就不知该不该进去了。踌躇之间,他就看向外面来了,随着他动作,正在和他说着什么的另一个人也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出来,看见傅云霁。他身边总是有很多神出鬼没的人,傅云霁在他身边总是看见不同的人,自由来去,他也没有要隐瞒傅云霁的意思,不是信任,而是不在意,傅云霁也知,不多看不多听不多想,两人在同一屋檐下,倒也相安无事。不过今天这人很不一样,往常在他面前的人总是十分恭敬,或跪或站,而今天这人却随意得多,与他相对而坐,端着茶杯,说是朋友,又不太像。
打量的目光,不加掩饰的倨傲,一双桃花眼极尽张扬,这样的人,看起来便是脾气不好,傅云霁觉得是自己贸然打扰惹得人家不快,便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准备退下,却见桃花眼的男人站起身来,扫了扫衣袖,隔得稍远,他们的对话也听不太清,就见桃花眼男人转身出来了,傅云霁低头往旁边退了两步,感觉那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会儿,再抬头,桃花眼男人已经走远了。
一盅参汤,清亮透彻,香飘四溢,用足了好料。傅云霁舀了一碗放在他面前,皱了皱鼻子,虽然香,但还是有浓厚的药味,她可是一直都服药,越发闻不惯了,本以为最多一两副药,不用几天也就不用再服了,不想她的药一直没停,那大夫又来了一次,为她探过脉,药方修改了一下,傅云霁就得继续服药,不仅是服药,夜晚安神的香也一直点着,跟着他一起的饮食,也多有滋补,她睡得舒坦了许多,东西也吃得下了,自然精神了许多,虽然如此,她仍是对这些药汤避之不及,天天必须得喝的那些也就罢了,其他的能免就免,连闻都不想闻。
看她的样子,他不禁失笑,就有那么讨厌?不过是叫她一起喝过一次,即便是讨厌,但如果他再提出来的话,她也不会拒绝,所以干脆就只端了恰好一个人量的一小盅,一只碗一只调羹。是不想拆穿她。她最近沉默听话,似乎是乖顺了,但更像是这是一种她所适应的环境,以沉默而对,甚至在某些时候让人容易忽略她的存在,可是每当他一想起来,她就在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渐渐产生出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知道刚刚那个人吗?”
他突然发问,傅云霁摇摇头
“他是林寒斋”
就算说了名字,她仍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却还是以一种会引发别人莫大惊讶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林寒斋”
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傅云霁又摇摇头
“不认识”
“你似乎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
只是稍微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仅此而已。他喝完了碗中的参汤,拿着调羹在空碗中划了一圈
“他算是一个比较有用的人”
果然不是朋友,只是一个有用的人,因为是有用的人,才放任那种随意。傅云霁在脑中转了一个简单的因果关系,可以说得通。不过他说的话总让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要听着就好,她想,便点点头。傅云霁一点头,他就笑了,接着说
“今天参汤的味道不错,你也喝一碗吧”
傅云霁一僵,很是抗拒,脸上立马写满了不乐意,皱起眉头。别说一碗,他一句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人能又端一盅来给她。看看那盅里还剩的一点,装不够一碗了,不过正好,傅云霁直接端到面前来
“我稍微尝一点就可以了”
再好的东西,也抵不上不情愿,抿了一口,味道不差,就是有股挥之不散的药味,就算只有那么一点,傅云霁也实在勉强。看她这样,他笑意更深了,现在傅云霁也算知道,他心血来潮的时候,总会不轻不重的捉弄她一番,傅云霁也总是不会反抗的,就算如此,他也兴趣不减,看着傅云霁暗自气闷的样子,那小点儿不怀好意的心思总能得到最大的满足。
林寒斋此人,可谓是旷世逸才,并且风流俊秀,玉树临风,然恃才傲物,放荡不羁,甫到京城时,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想要拉拢,却都被他毫不留情的下了颜面,一来二去,那些个达官贵人不仅对他避之不及,甚至是厌恶至极,还有些不死心的,暗中几多手段,偏偏就叫他都挡了回去,毫发无损,还安安稳稳的在京城过上了悠然自得的日子,大有落地生根的架势,挑了京城近郊的一个小村庄,一方庭院,没人来招惹了,林寒斋倒当真是大隐隐于市了,巧的是,林寒斋居住的村庄,可不正与离皇家别院相邻的村庄。
至今世人皆以为林寒斋疏狂,为人所不容,虽有惜才者,但终归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身于那村庄,郁郁不得志也好,还是真有浊世独立的心胸,既然不能拉拢,没有被别人拉拢了也就好。可他们哪知林寒斋早已筹谋于人,“暗度陈仓”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