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客厅站定,抬头认真的盯着那副薰衣草姑娘的油画,陈遇白慢吞吞的走了出来,讪笑了两声,嘀咕道:“老二可以啊。”
老二?
陈遇白敢不敢当着林诀修的面这么称呼他?
余光瞥见陈遇白转悠到冰箱前面,打开冰箱观察了一番,又是啧啧了两声,然后绕回我身边,“还瞅着这幅画呢?”
我点了点头,林诀修将这么大一幅画挂在客厅正中央,只要进门出门都能第一眼看见,他身上还总有薰衣草的淡香,两者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幅画对他一定有特殊的意义。
“你不觉得这话里的女人有点眼熟吗?”我细声问陈遇白。
陈遇白总算是认真的看了一眼,顿了两秒呆呆的摇了摇头,“不觉得,一个背影而已,头发都把侧脸挡严实了,能看见啥,资料拿到了,咱们走吧。”
听着陈遇白的话,他可能真的对这幅画毫不知情也毫无兴趣。
走在前院的栈桥上,我喊住了陈遇白,“你为什么说他对我比对方瑜好?”
陈遇白搭上车门的手蓦地一顿,目光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拉开车门上车,待我坐进副驾驶后,他才回答:“这还不够说明吗?这房子方瑜可一次没来过。”
“嗯?”我还想再追问些什么,陈遇白却拨通了林诀修的电话。
“二哥,到哪了?”
“下高速了。”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仿佛能看见林诀修疏离的眼神和寡淡的表情。
“那快了啊,文件我拿到了。”
“嗯。”电话两端默契的沉默了片刻,林诀修复又开口,“方琼现在跟你在一起。”
“对啊。”陈遇白偏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你要和她说话吗?”
我期待的直起身子,却听到冷淡的回答,“不用。”
“一个小时后准时开会。”他利落的交待了一句便切断了电话。
我崩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松了出来,沉沉的往后靠,垂下眼帘,遮住我眼底的失望。
陈遇白将我送回海峰再驱车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我千万别把今天说的话告诉别人,我连连点头,笑容僵硬在嘴角。
刚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程总的秘书将我拦住了,“方经理,有个紧急会议需要你参加。”
“什么会议?”
“万国集团的周总要取消跟我们所有的合作……”
“周总?”
我扭头看了邵飞一眼,是高尔夫的那个周总吗?
邵飞靠在桌角,耸了耸肩,算是默认。
看来他还真是一条硬汉啊,就因为我掀掉了他的假发,脸这么好的赚钱的机会都不要了?
十分钟后,几个重要的部门负责人围在一起开会。
程总十分生气,拍案而起,“方琼,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无论是‘北海一期’还是‘北海二期’从来都不缺好的广告赞助商,尤其一期成功竣工之后,二期的名声更是带来不少踊跃的投资人,程总之所以拒绝了那么多优秀的广告商选择主动邀请周总的万国集团,一来周总领导的万国集团在我国乃至整个亚太地区都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口碑自然无话可说;二来万国集团手里捏着一个重要的项目正在找合作方,程总的意思是‘北海二期’的合作要是能顺利的谈下来,那么我们公司要想拿到这个项目等于是成功了一半了。
程总派我出面,就没想到我会败仗而归,他对我的失望全部写在了脸上。
那一瞬间,我忽然讨厌了这份工作。我曾经付出的那么多努力,为海峰签下了那么大大小小的单子那么多功劳全都因为这一次的失败被全盘否决,失落有之,无奈有之,绝望亦有之。
邵飞在旁边着急的戳了戳我胳膊,挤眉弄眼示意我起身道歉,我没有,我抬头,冷漠的看着对面的程总,一字一句的开口,“没什么好解释的,确实是我谈崩了,这个锅我背!”
“你……胡闹!”程总气的指着我,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来训斥我。
我体贴的站起身,“我辞职,感谢这一年多您对我的提拔以及大家对我的照顾,我学到了很多,谢谢你们。”
我学会了算计,学会了演戏,学会了圆滑,学会了世故,尽力很简单,不出错却很难,我不是圣人,不可能每件事都做到完美,他们不理解我,我自不必多费口舌。
决然走出会议室,程总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方琼你走了就别给我回来!妈的!”
你走了就别回来……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我径直回到办公室,青青她们见我脸色不好都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我收拾自己的东西,办公桌上摆着一叠我的名片,‘海峰集团公关经理方琼’,我看着上面的几行字,连同收纳盒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坐电梯下楼,一路引来不少人的目光,穿过旋转门走出海峰大门的时候,邵飞追了出来,深皱着眉,“老大,你别走啊,你忍心就这么丢下我们啊?”
自我进入海峰公关部,就一直跟邵飞共事,他从我的上级变成我平级,再到我下级,从来没有因为我职位的变化而对我有态度上的变化。他对我一直衷心,我很感激。
“邵飞,有机会我会把你挖走。”我抱着纸箱,站在阳光里,同他相视一笑。
邵飞点头,什么都没跟我说,笑着朝我挥手。
辞职虽然是我选择的,但是离开工作了这么久的岗位难免还是会有些失落,晚上的时候我打电话叫靖媛过来喝酒,靖媛得知我下岗了竟然还拍手称快,“你那破工作,越早辞越好。”
“怎么说?”
“不是我世俗啊,女公关本来就是个敏感的职业,跟男人打交道多了,就算是清白的在外人看来也成脏的了。”靖媛语重心长,跟我碰了一杯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你反正是离过婚的人,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你,可是琼啊,我们都是俗人,我们始终还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我们都是俗人,我们始终还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靖媛的这句话像颗石子一样投向我的心湖,激起了一阵涟漪。
靖媛见我良久不说话,便转移了话题,“怎么样,除了工作,其他方面还顺心吗?”
“其他哪方面?”我举杯问她。
她朝我眨了眨眼,“当然是感情啊,跟林总有没有……?”
“没有!”我当即否定,她是想问我跟林诀修之间有没有进展。
进展是有,但仅限于肉体,跟所谓的感情没有瓜葛。
“不能啊,我听小白说,你俩都很关心彼此啊。”靖媛捧着那杯血红玛丽,灵巧的舌尖舔舐着杯口的盐边。
我则来了精神,“关心彼此?小白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跟陈遇白打听了很多林诀修的事,所以他会说我关心林诀修很正常,但是关心彼此的意思是林诀修也关心我,这我就不是很能理解了,他会关心我,他能怎么关心我?
“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啊,说你俩相爱相杀。”
“噗……”
相爱相杀?我和林诀修?怎么可能!
这陈遇白还真会用词。
“那你呢,你和小白……”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搭在了我和靖媛之间的吧台上,将我俩成功地隔开了,我抬头一看,一个发型骚气的男人横在了我们面前,笑着跟我们搭讪,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靖媛的嘴唇。
“两位美女聊什么呢,带我聊一个呗。”
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一桌卡座,坐着三四个男人正盯着我们这边指手画脚哈哈大笑。八成是跟这男人一桌的。
靖媛也注意到了,拉下脸语气冷硬,“打赌去别桌,我们没空应付你们。”
骚气男一手搭在吧台上,一手举着三角杯摇头晃脑,“什么打赌?美女不仅喝酒的样子性感,拒绝人也这么性感呐!”
喝酒的样子?我看了靖媛一眼,会意一笑。
酒吧这种地方,舌头舔杯口确实容易惹人注目。我故意扭转身子,丢给她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顾自喝着酒。
“没看见我在跟我姐妹儿聊天呢,麻溜点滚。”靖媛可谓是夜店女王了,这种场合没少经历,拒绝起人来眼神都能飞出刀子。
骚气男可不爽了,酒杯往吧台一放,“怎么说话的呢?”
意识到情况不对,我连忙抓住骚气男的胳膊,“别动气,有话好好说。”
“滚!有你说话的份吗?老太婆!”骚气男一挥手,顺势一推,将我整个人连同吧椅一起推翻在地。
靖媛见状瞪大眼睛抬手给了骚气男一巴掌:“动我姐妹儿,活腻了吧!”
有时候我讨厌人性的冷漠,有时候我又庆幸有靖媛这个朋友。
我看着骚气男怔楞了一秒,仅仅只是一秒,跟着就扑向靖媛,徒手捏紧靖媛的下巴,一边骂一边啃咬着靖媛的嘴,扬言咬掉靖媛的舌头撕烂她的嘴。
混乱的嘈杂声和缭乱的灯光使我有片刻的晃神,视线晃动了一下焦点慢慢聚在了骚气男的脑后,我盯着那骚气的发型,抓起身边的吧椅,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砸了过去。
世界安静了,谁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