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当天稍晚的时候,流言就传遍了医院。
其走样形式真让四张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谢了,还是留着你的独门秘技看你的病人吧,我那里好着呢。” 四张朝生殖科主任皮笑肉不笑。
“不是那样。”他这样回答来八卦的护士长,得到的回应却是——那是哪样?
哪样?总之不是传染科的女病患偷窥男厕所,吓坏如厕男医生这样!明明是他……四张闭紧嘴巴。
“你看你没话说了吧,连鹌鹑都默认了。”
默认了?
四张看着一脸过来人模样的护士长,脑子里浮现出那张圆圆的脸:她是傻吧?这种事能默认?
可转念又一想,不默认能怎样?实话实说供出他吗?才几秒钟,四张就怀疑他是被鹌鹑传染,也傻了。
矛盾地揪着头发时,肩头一沉,她回头,对上了陈轻的脸。她在打电话,手举一沓化验单。
我们的?四张接过东西,比了个OK的手势打算走。
还是小陈轻好,不那么八卦。
“四老师,老夏找你。”陈轻拉住了他。
“干嘛?”他对着电话哼着气。
“有事拜托。想你安排你们科的实习生这周负责各科室化验单的取送工作。”
“这周……”四张看眼陈轻,这周应该是小陈轻负责啊,为什么要换?
他看着天花板,瞧瞧这楼老的,裂纹多得跟蜘蛛网似的:“给我个理由。”
“陈轻这几天不宜劳累。不白劳动你,今晚我请客。”
四张撇撇嘴:“虽然最后这个重点是我喜欢的,不过你总这么秀恩爱对我真是种伤害。”
夏东柘哈哈大笑:“你不是才被人看了吗?也可以拿来秀。”
“你大爷。”
四张和夏东柘隔着信号你来我往,不明所以的陈轻站在一旁看着四张的脸色一会儿一变,叫一个色彩纷呈。这俩人。陈轻一笑,不巧一眼瞄到了远处的鹌鹑。
鹌鹑也发现了她,又赶忙缩回了头。
哎,可真是个执着的姑娘。
“看什么呢?小陈轻。”
“没什么。”陈轻扭回头,接过手机,“老夏又惹你了?”
“不惹才怪,不过我也不是吃软饭的。小陈轻,明晚去老周头那吃饭,你家夏黑买单。”四张笑得贼兮兮,右手高举,手指朝内招了招,得胜将军般扭身和她道别,可惜,笑没过三秒,就和直冲过来的鹌鹑撞了个脸碰脸。
他敏感地看向四周,这个时候被人看见他和鹌鹑在一起可不是好事啊,见没什么人,四张松了口气:“你不是要学小陈轻怎么做事什么习惯吗?才走。”
“刚刚学过了。”鹌鹑点头,张医生真是个好人,自己身体不舒服还为她的事操心,还送了她一包卫生巾,鹌鹑想想就感激,她低头摸出个小瓶:“张医生,这是我小时候咳嗽时吃过的偏方,特别管用,你试试!”
鹌鹑的眼睛乌黑明亮,映着她手里的罐头瓶,里面的液体却是让四张起鸡皮疙瘩的一团混浆浆。
四张抖了抖:“你说这是啥?”
“治咳嗽的药,我试过,特别灵!”鹌鹑晃了晃瓶子,“我盯着药房煎出来的。”
“我不咳嗽。”四张皱着眉盯着那瓶药,心想这个鹌鹑好端端干嘛给自己送药。
“你刚刚还咳嗽了呢……”鹌鹑脸上的笑脸不见了,她突然猫起身子,手里的罐子也随即塞到了四张怀里,“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不能给你添麻烦。”
她弓着身子,一点点倒退着远去,那样子……笨笨的。
根本藏不住的好吗?
四张心里由不自主开启了嘲讽模式,可嘲讽完竟然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四张,你这个状态可不对啊。想想以前的自己,他不是该心安理得的庆幸没有引火烧身吗?男医生偷入女厕所,这标题力度,想想多可怕啊!他自我劝解着,冷不防肩头一沉,他一激灵,麻溜地揣起药瓶。
“四张,又被鹌鹑缠了?”是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同事。
“她喜欢夏东柘的,好吗?”抖开同事的手,四张故作镇定地朝办公室走去。
指头碰到瓶子,他本能一缩,也说不清是因为那药太吓人,还是心里隐隐发作的那点内疚。
这种自我怀疑让他有点惊讶,他盼着这一切早点结束,他和鹌鹑,一个世故圆滑,一个无敌傻子,南辕北辙的两人还是别扯上关系的好。
可他忘了,越是简单的傻子,头脑一根筋的可能性就更大。
所以当他收到鹌鹑的第一条短信时压根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下午三点,他开会出来,手机叮一声响了。
未知号码:张医生,忘了说,那个药要和水喝。
他一皱眉,装作没看见。
晚上七点,下班回家,再次收到短信。
未知号码:一天两次效果更好。
傻,看不出他没病吗?
第二天,全天没消息,四张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地和夏黑他们去吃饭了。
老周头是他们市的一个传奇,开一家私房菜馆,见方小院落着二层小楼,红瓦灰墙,双开黑漆木门前是对炯炯有神的石狮,檐下挨着一对大红灯笼旁是付披了霜的对联。
上联书:涎天下珍馐。
下联写:煲四海美味。
横批南北食客四个大字。
据说老周头祖上是御厨,御厨家自然是清高。
“非熟不接。”四张指着门旁一块写着小字的木牌,“不是熟人人家不接待。能来这吃都是托夏黑的关系啊,老周头是不是还给你免单来着?”他拍了拍夏东柘。
隔着月洞门,室内的景光一览无余,连带着照亮了夏东柘的神情。
他没理会四张的调侃,而是解释起陈轻的疑惑:“我给他孙子治过病。”
“所以说医生的生活质量如何和他所医治的患者情况有直接关系。”推开门,四张回头看着“腻歪”的俩人:“我怎么就接不着这样的病人呢?”
“鹌鹑爸是高房地产的,找他买房很方便。”
明知他这几天忌讳什么,夏东柘偏挑痛点戳,四张瞪着眼:“不怕我把你吃到破产你就说。”
门板撞上铜铃,有人回头,“呦,张医生,这么巧!”
四张抬头一看,狠狠咬了下舌头,怕什么来什么:“安总,你也在啊。”
鹌鹑的爸爸安富裕胖得很符合一个暴发户的身材,他挺着肚腩,呵呵一乐:“招待客户,你也来吃饭?正好,单我买了,别推辞……”
推来让去,四张陪鹌鹑爸寒暄了几句,也就是这你来我往间,初次见面的陈轻被鹌鹑爸称呼为“老妹”,被占便宜成了晚辈的夏东柘黑了脸,而四张也了解到鹌鹑爸去医院探视的事情大约会是句空话。
好好一顿饭,前奏有点乱。
进了包房,终于哄好夏东柘的陈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沉默老半天的四张。
“老夏,有点不对。”
怎么?是觉得他太好哄了?
“四老师这次没吹牛。”鹌鹑爸说这顿饭记他账上了,这明摆是看了四张的面子,可对这个四张竟然没说一句话,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夏东柘点点头,开口朝四张喊了声:“鹌鹑,你怎么来了?”
“哪儿呢?”四张受惊般地抖了下,慌张回头的样子竟像被鹌鹑传染了一样,傻乎乎的。
“在想鹌鹑。” 夏东柘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