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寒枫不明白。”当然不明白。二皇子秦逸飞从来都不是在男女之情上留心的人,怎么会故意接近这个萧云汐呢?难道就因为她与仪美轩之间的联系?
二皇子沉沉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不过是在试探她。早前直觉告诉我她并不是庸脂俗粉,所以我才会请母妃为她说好话。不过看她刚才那副春心荡漾的样子……希望我没看走眼吧。”
二皇子的生母不知因为何事曾开罪于皇帝,被打入了冷宫,不久,就故去了。他是个无母的皇子,按理说应该由皇后抚养,谁知阴差阳错间,却被盛宠的姚贵妃养在了身边。
当时为了给萧云汐免罪一事,三皇子不知在姚贵妃耳边说了多少好话。后来三皇子更是伙同二皇子一起向姚贵妃求情。虽然不知道三皇子打的什么鬼主意,但想一想不过是救一个女人,于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处,还能卖三皇子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若萧云汐真是个可用的,自己替她求姚贵妃免罪这档子事儿又能从她萧云汐那里换来什么呢?
如此想着,二皇子又是邪魅一笑,一仰脖将酒杯里的酒液涓滴不剩地喝掉。怎么觉得,今晚的月色这么美呢?
而这一夜,萧云汐失眠了。
她握着二皇子给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只是她的思绪却不像折扇,一开一合,如此利落。
二皇子惊为天人的容貌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挥散不去。那是因为自己总是对美丽的事物没有抵抗力吗?还是说心底那份未知的悸动真是的因他而起吗?赏莲,她能去吗?眼下这个情况真的容得她过几天属于“自己”的日子吗?
这些问题怎么想都没有答案,萧云汐只能这样一下又一下地摆弄着折扇,直到天光破云,直到嘤咛破门而入。
“小姐,该起床了!”嘤咛本来以为今天早上来叫小姐起床又是一件苦差事,没想到小姐已经坐在床边了,她惊讶道:“小姐,你已经醒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咦,小姐你眼睛怎么眍了?”
萧云汐不着痕迹地拿过手巾擦脸,含糊道:“没事,我只不过是夜里没睡好,红雨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吗?”
嘤咛也未作他想,只笑道:“已经送来了,就是这个,小姐看看吧。”
嘤咛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次新研发的面膜,萧云汐用手捏了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一闻,满意道:“嗯,各种材料配比得当,粉质细腻,香味也不错,是上品!咱们既然已经有工厂了,就吩咐红雨抓紧时间生产吧,最好能赶在萧云辉的案子敲定前就把仪美轩开起来。”
嘤咛点点头:“是,小姐。”
简单地用过早饭,萧云汐在嘤咛的陪同下准备出府,却在竹筠苑的角门处听到一阵女子的哭声,呜呜咽咽,好生可怜。
萧云汐升起了几分恻隐之心,打开角门,扬声道:“是谁在哭?”
哭声变成了抽噎,继而又是一串脚步声,没一会儿一个瘦弱的身躯跪在萧云汐跟前:“奴……奴婢参见大小姐。奴婢本……本来是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却不想……扰……扰了大小姐清静,请……请大小姐恕罪!”
萧云汐皱眉:“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哭?”
听到萧云汐的问话,跪着的人抖似筛糠,本来就抽噎,这下子连话都快说不全了:“奴……婢名叫……翠儿,是……是……伺候……新……夫人的。奴婢……因为……担心姐姐,才哭的……请大小姐恕罪……”
萧云汐和嘤咛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是赵馨芝身边的人,难怪怕她这个萧家大小姐。
云汐了然,幽幽说了一句:“你先起来吧,最近为了云辉的事,新夫人也够烦心的了,偶尔给你些委屈受,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听见云汐宽慰,翠儿心里十分感激,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一味跪着。而云汐呢,最不喜奴仆下跪,所以两步上前作势要将她扶起来,却不想她的动作触动了翠儿身上的伤口。
“嘶——”翠儿痛得呲牙咧嘴,倒把萧云汐吓了一跳。云汐递给嘤咛一个眼神,嘤咛会意,上前撩起翠儿的衣襟。
我的天!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或青或紫,这身上是受了多少伤啊?
萧云汐惊怒:“怎么回事?这些伤是谁弄的?难道这么大的相府还有人滥用私刑不成?”
“小姐,这只怕是她主子的手笔。”嘤咛苦笑道。
“什么?”
听完嘤咛的解释,萧云汐才知道,在这个地方什么所谓刑法那都是掌权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把戏。
别说是朝廷法度,有些见得光的看起来是公正严明,那些见不得光的就是令人作呕的阴暗丑恶,更别说这深宅大院,动手打个奴婢而已,全凭主子高兴。
并不是所有奴婢的日子都过得如米嬷嬷和嘤咛这般滋润的,大多数奴仆都要懂得看主子眼色行事,主子一个不高兴一个不称心就意味着奴仆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到了。
封建制度下的奴化思想都到骨子里了,做奴才的上要对主子谄媚,下要摆出上司的威仪,还得提防平级的勾心斗角,日子过得哪有那么容易?
萧云汐摇了摇头,叹道:“哎,你也是不容易。先起来吧,到我屋子里坐坐。”
“奴……奴婢不敢!”翠儿吓得把刚抬起来的膝盖又磕了下去,只听噗一声闷响,恐怕又磕得不轻。
她是真不敢,如果让新夫人知道她与大小姐有来往,那她恐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萧云汐自然知道她怕的是什么,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起她就往竹筠苑去,这边进了门,嘤咛那边儿就把角门关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并没有人注意到。
萧云汐扶着翠儿,把她让到了正厅坐下。刚被赶来竹筠苑的时候,云汐怕内宅会三不五时地来找麻烦,他们是不敢打她这个大小姐的,但嘤咛和米嬷嬷就说不准了。于是,她赚来的第一笔钱大部分都换成了伤药,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这批伤药的首位使用者居然是赵馨芝身边的翠儿。
云汐亲捧药膏为翠儿上药,一边涂抹还一边吹气,生怕弄疼了她。翠儿感动得双眼蓄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嘤咛只得一把按住她坐下,无奈道:“翠儿你就踏实坐下吧。在大小姐眼中,奴婢的命也是命,你若还拗着,只怕惹了大小姐不高兴呢!”
“这……奴婢怎么敢当……大小姐您怎么能为奴婢做这样的事呢?”若不是亲眼所见,翠儿永远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把奴婢的性命当回事的主子,她总以为所有主子都和赵馨芝一样毒辣,却不想……
萧云汐专心致志地处理着翠儿身上的伤口,越处理,她眉心就锁得越紧。翠儿这一身的伤口,简直花样百出,什么东西造成的都有。
割伤、擦伤、瘀伤、鞭伤、烫伤、烧伤……能想得到的伤法在翠儿身上都能找到。而且每处伤痕都很巧妙地隐藏在衣服里面,若穿好衣服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赵馨芝,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如此狠毒?
以自己手边的药品,萧云汐只能对这一身斑驳的伤痕做最简单直接的处理,如果不让翠儿好好休养这些伤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好透的。
云汐皱眉道:“我已经替你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要注意保养,几处伤得重的位置尽量不要沾水。最近也远着点儿你的主子,她心气儿不顺,难免拿你出气。若是实在躲不过了,就趁没人的时候来竹筠苑吧,我会吩咐下去,但凡院子里有人都会帮你的。”
翠儿感激地无以复加,除了磕头她想不出别的法子表达自己的心意。谁知她刚要跪下,早有防备的萧云汐一把搀起她,佯怒道:“怎么?是嫌小姐我的手法不好么?刚给你上完药,再碰裂了伤口可怎么好?快起来!”
被萧云汐搀着坐回椅子上的翠儿先是一阵愣怔,然后竟无措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悲恸,竟似无法克制一般。
萧云汐被翠儿的哭声吓到了,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可不知怎么,她越安慰,翠儿就哭得越凶。
嘤咛是知道的,凡是身为奴婢,遇到萧云汐这样的主子都要走过这一遭,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吗?本来以为来到竹筠苑就等于来到了人间地狱,却不想跟在大小姐身边却迎来了她人生中意想不到的曙光。
如今翠儿也是如此,委屈久了,突然看到人生的希望,一直无法宣泄的悲伤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不痛哭一场怎么释放这一腔子的委屈?
等到翠儿终于哭够了,她紧紧抓住萧云汐的双手,泪眼婆娑道:“求大小姐救救我姐姐吧!您若肯发慈悲救了姐姐,翠儿此生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姐,求大小姐救救我姐姐……求大小姐……”
是了,刚才问她为什么哭,她似乎是说因为担心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萧云汐握住翠儿的手,正色道:“别只一味哭,你且告诉我你的姐姐出什么事儿了?若是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