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文澈一叹:“你啊,总是需要这样的变数来带你走出那件事情的阴影才好。逝者已矣。你总不能为了她终身不娶吧?”
好几次提到的“那件事”指的是四皇子几年前的那场订婚。
当时四皇子看上的是二品大员苏霖的独生女苏玉婉。
苏玉婉的才情可一点都不输给如今的萧云汐,且萧云汐是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在才情上总有些胜之不武的嫌疑。而苏玉婉,却真真正正是个才思敏捷、玲珑聪颖的好女子。四皇子主动向皇后求娶,皇后呢,也喜欢苏玉婉那个孩子。便去求了一道赐婚圣旨,把苏玉婉指给了四皇子做正妃。
其实当时的四皇子也就同现在的蓝冰那么大的年纪,苏玉婉略比他大几岁,却也是个孩子。奈何苏玉婉人小心不小,她早就有了心上人,接到圣旨后整日里在家哀嚎痛哭。
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凡女子接到皇帝亲笔的赐婚圣旨,无论自己愿不愿意,表面上都得表现得欢欢喜喜,像苏玉婉这样子的,母家是要被问罪的。
当时也不知是哪个爱与苏霖作对的人,一下子把苏玉婉痛哭的事捅到了帝后跟前。帝后二人果然大怒,究其原因,竟是心有他属。皇后气得即刻下令杀了苏玉婉的心上之人。
这也是常有的事。皇家子弟看上的女子,就连本来许了人家的,都可以当做没这回事的一样,为自己的儿子杀了他的情敌,又算得上什么大事?
谁知那苏玉婉见心爱之人已死,竟弃了父母投井自尽了。
这苏玉婉可算是用自己的卿卿性命给了皇家人一个大大的羞辱,堂堂皇子看上的人,竟然宁愿死都不愿意嫁进宫中!
皇帝震怒,但念及苏玉婉已经死了,又是家中独女,她父亲母亲几乎都要伤心而死了,这才强按下心中怒火。只吩咐朝野上下再不许提及此事。
众人虽得了圣旨再也无人提及此事,但不代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它对于四皇子来说也已经造成很大的打击。
堂堂皇子看上了一个姑娘,人家姑娘非但不愿意嫁给他,甚至死都不肯进他家的门。四皇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值得女孩子喜欢。
自此后,他绝口不提婚约的事。皇后每次试探,他都会立刻冷了面孔。虽然他平日里是个仁孝的儿子,但苏玉婉的事就想是龙之逆鳞,一旦被触及,四皇子就会变得无比愤怒,无比反常。
只是,此刻四皇子自己提及那件事,可见萧云汐这个变数的存在,已经让他可以正视过往的一切了。
四皇子只出神,每每想起这件事情都会让他非常难过,似乎心痛到难以自持,只是这次……他除了有些淡淡的惆怅之外,并没觉得有多难受。
终身不娶吗?呵呵,也许曾经还真的冒出过这种念头?
蓝文澈又笑道:“我只问你,现在对云汐是什么感觉?”
四皇子别扭地看了看蓝文澈,怎么?是吃味吗?不过文澈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这就让他看不懂了。
“你怎么这么问?”
文澈苦笑:“我只当很了解她,却原来我根本就看不懂她。原先被她拒绝后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后来发现她是对的。就算相识的时间再早又怎样,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既然这么陌生,那之前的感觉也都变了。”
“我能说我没有完全听明白吗?”四皇子仍旧皱着眉。
“简单来说,就是萧云汐这个人,今生只怕注定跟我无缘了。所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与其看着她嫁给别人,倒不如交给你,我倒还放心些。”
“……”这话说得四皇子一阵沉默,这回总算明白了蓝文澈的意思,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对于婚姻大事,自己尚未完全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就以现在的状况来看,萧云汐这么出挑的女孩子,一定已经引起了很多男子的注意。更何况,父皇又刚刚下旨允她自己决定婚姻大事。这么复杂的情况,他真的没有自信,萧云汐会选择自己。
“以后的事情顺其自然吧,生命中出现了萧云汐这个变数,对我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事。我现在能肯定的是我不想错过她,至于其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个问题也就不好再深入探讨下去了。蓝文澈只举起酒杯:“我和云汐从小一块儿长大,情同兄妹。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她,若她少了一根毫毛我都要找你算账的,知道吗?”
四皇子也笑:“好你个蓝文澈,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同当今的嫡皇子说话?”
蓝文澈嗤笑:“嘁~少来吧!我方才那话是同我的好友秦逸之说的,而不是当今嫡皇子四殿下!”
“哈哈哈哈……”
醉仙楼这里四皇子和蓝文澈开怀畅饮,萧府那里可炸开了锅。
“啪——”
萧千山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盖碗茶杯都倒了。
“萧云汐,你给我跪下!”
站在一旁的萧云汐不卑不亢,甚至也不看萧千山,轻轻撩起衣裙就跪了下去。
“你可真有本事啊?用个什么佐料,什么烤肉就把皇上都给收买了。一道贵妃旨意不够用,现在还弄来了圣旨!你想干什么?你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吗?”
“……”萧云汐还是沉默。
萧千山看着这样的云汐,越看越来气,越看越暴躁。可比起他的暴跳如雷,萧云汐那个样子却似事不关己,让萧千山觉得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不得发泄。
他终于忍不住大喝:“你给我说话!”
这声音既突然又洪亮,直吓得一旁赵馨芝母子三人连拍胸、脯。
萧云汐这才看了萧千山一眼道:“父亲要我说什么?”
“你!”
可是呢。你发这么大脾气要人家说什么呢?她是求了个匪夷所思的旨意,又在皇上面前没给自己这个父亲面子。那又怎么样呢?
事已至此,已然失去了一个筹码,再怎样发怒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怪也只能怪自己从前看走了眼,没有好好对待这个女儿,如今她才会这么不听自己的摆布。
萧千山只觉得,很多事情他都有运筹帷幄的本事,唯独遇到这个女儿,她的思维太跳脱,做事也太出其不意,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都让自己应对不及。
“姐姐,不是我说你。你在围场上也实在是太不给父亲面子了。就算平日里你再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你也不该在皇上面前给父亲没脸啊!你以为父亲是我呢,说欺负就欺负?”萧云沫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坏心眼,这时候趁着父亲心情不好,还不好好的落井下石?
赵馨芝一听见萧云沫的话就已经意会到她的意思了,心疼得直哎哟:“哎哟,沫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姐姐还欺负你了?”
“哎,怎么说姐姐都是嫡女,有些时候我受点委屈也就算了,不值一提,这跟父亲受到的无视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萧云沫这么说着,竟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赵馨芝立刻心疼得上去给她擦泪:“乖女儿,是娘无能,才让你因着嫡庶身份受这些委屈。只求你早日成婚,自己当家立事的,娘也能安心几分。”
萧云汐跪在那儿冷笑着看这母女两个演戏,只觉得无比恶心。但萧千山似乎就是吃这一套,看着这母女二人面露不忍,只好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萧云汐的身上。
“你就是这样当我萧家的嫡长女的吗?萧云汐,你给我去祠堂抄书,把《女德》给我抄个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回你的屋子!”
只是抄书吗?她萧云沫不是也被三皇子罚过抄书么,风水轮流转,萧云沫都能受得了的惩罚,难道自己还会怕吗?
于是,萧云汐不卑不亢地站起来,向萧千山行了个礼:“是,云汐这就回去收拾东西,马上去祠堂抄书。嘤咛,我们走吧。”那副样子,好像并不是去领罚,竟是去度假的。
萧云沫看着萧云汐离去的背影,一口银牙都快呀咬碎了。
“小姐,天黑了,明日再抄吧,仔细伤了眼睛。好在老爷只是罚了小姐抄书,并没有限定时日,也不急在一时。”
萧云汐叹道:“嘤咛啊,你忘了还有个乌眼儿鸡似的萧云沫吗?她上一次是怎么受罚的?姚贵妃可是派了嬷嬷来府上没事就找她的茬的。如今我也受罚,虽然没有她那一罚阵仗那么大,但你想,她能让我安安生生、顺顺溜溜地完成这些任务吗?我还不趁着有体力多写一点,还等她来气我呢?”
这话还真是提醒了嘤咛,她连连点头:“是呢,还是小姐说的对。那还是再抄一会儿吧。”
嘤咛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根细簪子去挑灯花,试图把灯火拨得亮一点,谁知此时门外竟响起了最令人讨厌的声音:“这么晚了,姐姐屋里还亮着灯呢?”
萧云汐和嘤咛面面相觑,得,说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