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尽力按捺住心内的猜测,对皇后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有关案情,臣女有一些想法。”
“哦?你想到了什么,尽管说来听听。”
“臣女觉得,下毒针之人很可能就是单纯地想要陷害仪美轩,而根本就没想伤害姚贵妃。”
皇后闻言蹙眉:“何以见得?”
萧云汐接着道:“这个用毒针害人的方法其实是有很多漏洞。针尖都是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一不小心就会让有可能接触到这件衣服的人中毒身亡不是吗?所以,很可能在把衣服送都姚贵妃面前之前就会发现衣服上的不妥,而那个死了的宫女,正好死在姚贵妃眼前,这一点显然是被设计好了的。”
“好孩子,你的想法很有建树,还有没有别的?”
云汐想了想,又道:“在衣服上放了几十根银针,然后再好好看着衣服,直到姚贵妃下令要穿的那一刻才找个宫女中毒身亡,这期间最重要的就是一点,时间。是什么人才能在放完毒针之后有机会一直守着衣服?最顺理成章的就是司制房的人,就算不是,也是宫里的人而不是红雨或仪美轩的任何一人。这一点,只要去盘查红雨和她带来的那些人的行踪就可以下定论了。”
四皇子也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呢。那这么说来,依据这个说法,就能把仪美轩从这件事情中择出去了?”
萧云汐苦笑:“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若没有皇后娘娘坐镇,只怕,实施起来会有问题。谁会听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说什么呢?而且……”
听完萧云汐的一通分析,皇后早已对她刮目相看了,所以此刻云汐稍一停顿,皇后就忍不住问道:“而且什么?”
萧云汐瞳孔一缩道:“而且,这个真正的背后指示人,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如今这个后宫里,皇后娘娘您和姚贵妃分庭抗礼,如果姚贵妃这儿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最受益的会是皇后娘娘您,到时候她自己再站出来,那就成了替皇后娘娘除去姚贵妃的功臣。就算是如现在这样,姚贵妃本人什么事情都没有,也会让姚贵妃那边对皇后娘娘起疑心,进一步激化姚贵妃与皇后娘娘多年来的积怨。反正这一招隔山打牛,不管结局如何,对那个人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
四皇子惊艳的目光透出满满的赞许:“从事发到现在才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看得这么透彻的?”
面对这样的称赞,萧云汐只觉得尴尬,前世身为深深被宫斗剧荼毒的一代,还怕看不出这么点儿猫腻吗?
而打从萧云汐走进碧霄宫到现在她说出这一番话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足以让皇后娘娘对她的认识彻底刷新了。这个女子才是真正不简单的那个人,或许,四皇子看人的眼光比起她这个亲娘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皇后却笑道:“好个萧云汐,果然是个聪慧的。让皇儿先送你回去,你且悄悄地前往姚贵妃宫中,这样比较不会暴露咱们之间的关系。本宫这就去姚贵妃那里,只怕事情也没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路上,萧云汐实在是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四殿下,皇后娘娘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事情没咱们想的那么简单?好像皇后娘娘知道了什么内情似的。”
四皇子摇头:“这种事我真的不太清楚。这些年,母后和姚贵妃之间的争斗就没有真正停止过,每一次母后都有自己的办法,她是不会让我参与这种女人的事情的。”
“哦?是吗?”
“你怎么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萧云汐轻轻一叹:“没怎么,我只是觉得,女人,即使做到天下至尊的皇后之位,也未必幸福呢……”
四皇子突然停下脚步,正色道:“萧云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总是会放任自己说些别人不敢说的话,这样子吃亏的终究会是你自己!”
呃……又是这样,只顾过嘴瘾了。
云汐显得有几分愧意,试探道:“四殿下,你生气了吗?”
“是,生气。但气得不是说真话的你,而是这些我无法改变的事实。”
四皇子从小长在宫闱中,怕是早已见惯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又何尝不明白母后每一天都过得那么艰难。偏偏对于这些事,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一路上,二人再也无话,只是相伴着走近了延禧宫。
“你先进去吧,我随后就来。”
云汐看了看四皇子,带有几分歉意道:“以后,我说话之前会好好想想的。”
谁知,刚一进入延禧宫,就见皇后和姚贵妃正在审一个人,那人竟是萧府二小姐,萧云沫!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姚贵妃指着萧云沫身边一名叫做绿珠的小丫头子怒道:“现在都已经确认了,衣服放进司制房衣柜里之前,只有你的小丫头绿珠去过那儿,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萧云沫一脸冤枉:“绿珠只不过是去替臣女取绣线,她也并没有待在司制房很长时间啊。再说,衣服收起来之后万一有人偷偷潜进司制房放毒针呢?这难道不可能吗?”
司制房苏尚宫立刻借口道:“当然不可能!是我亲手确认衣服完好才锁在衣柜里的,钥匙只有一把,我每天都贴身带着从未丢失,门锁和衣柜锁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试问贼人是如何潜进司制房,又如何放毒针的呢?”
“这……”
姚贵妃一拍桌子:“还在狡辩!本宫居然还为了你这样的丫头斥责了郭美人,来人,给本宫掌嘴,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如果说上一次郭美人手下的嬷嬷是让萧云沫吃了点苦头的话,这一次姚贵妃的人招招可都是奔着要她命去的。可怜萧云沫一张还未好全的脸蛋,又挨了巴掌,嘴角瞬间就流出了鲜血,两个脸颊血肉横飞,简直惨不忍睹。
此时皇后又换上了她一贯宽任心慈的面孔,不忍道:“妹妹,还是手下留情吧,萧二小姐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这么打还是不好吧?”
谁知姚贵妃却丝毫不买账:“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只有别人害本宫的份儿,就没有本宫教训别人的份儿了?您若实在看不下去,就拿出皇后凤印给本宫下道懿旨如何?”
见姚贵妃不听自己劝阻,皇后脸上微微露出尴尬。不知道是因为受到姚贵妃挑战而感觉伤自尊呢,还是实在不忍再看萧云沫受罪了,皇后娘娘不露痕迹地向一众后妃中的某人使了个眼色,人群中立刻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珍嫔,谭仙儿。
这个珍嫔出生于一个落寞贵族之家,一入宫就是嫔位,不得皇帝宠爱不说,且这么多年了却只熬到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封号。最近随着自己父亲的去世,家族势力更加不如从前了。
再加上谭家又人丁稀薄,算上旁支外系,她这一辈的也就只有她亲哥哥谭亮一个男丁。所以,珍嫔在后宫里从来都是安安静静,夹着尾巴做人的典范,她选择这个时候站出来实在是令太多人惊讶了。
珍嫔也不行礼,从人群中走出来就径直来到姚贵妃面前,拿手指着姚贵妃的鼻子:“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不用再打了,告诉你吧,毒针就是我放的!”
说着,她抖落开一个绢包,哗啦啦掉出六七根针来,每一根上面都乌亮乌亮的,一看就知道淬了毒!
“小心!”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整个延禧宫正殿就乱了起来,各种花容失色的女人四散躲开,冲进殿内的内侍把各人的小主挡在了身后,只剩珍嫔一人站在正殿中、央。
只见她低头捡起一根绣花针,冲着姚贵妃的方向比划:“姚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之所以不得宠,就是因为当年你在皇上面前说过我身上有异味。从哪以后,皇上就再也不来我宫里了。哈哈,异味?亏你会编,而我这一生就断送在了你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上,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残忍啊!”
被内侍围得严严实实的姚贵妃根本就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她想不到一向在自己面前表现柔顺的珍嫔会上演今天这一出。
姚贵妃冷冷质问:“哼,就算是我害你又怎样?你为什么忍了这么多年,偏今天就忍不住了呢!”
珍嫔却凄然一笑:“忍,哪有那么容易?还不是因为我身后的谭家!对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来说,娘家是每个人的牵挂和顾忌,如今我爹都死了,家里只剩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守着些祖宗留下来的家业过活,就这,也不过是寅年吃了卯年的梁,没几天好活了,我如今还怕什么?倒不如临死前拉你当个垫背的,好让自己死个痛快!”
姚贵妃怒:“你胡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子!我劝你趁早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你,否则,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珍嫔笑了,笑得那么凄惨,那么瘆人:“哈哈哈哈哈……指使?是,没错,是有人指使。指使我的就是对你铭心刻骨的恨意,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干、你的血!我恨得一刻也无法忍受!事到如今,你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