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你……”萧云汐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皇子见她那副样子，了然点头：“我知道，我不该对母后说这些，这似乎是破坏了我们的协议。可是，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救红雨、救你，所以只好把母后也算在咱们的合作里来了。你放心，母后只有我一个儿子，我的利益就是她的利益，她必定以我为重的。”
萧云汐摇头：“你以为我是担心皇后娘娘和你的关系吗？这世上不会有不为自己子女着想的娘亲，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我和你合作是一回事，把皇后娘娘牵扯进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样的话有些事情我就再也逃不开了啊。”
四皇子挑眉：“萧云汐，我以为你足够聪明，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单纯，还单纯得有些蠢。”
萧云汐也挑眉：“怎么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既然想要利用我身为皇子的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而你以为的代价只是让你身后的仪美轩也成为我手中的力量这么简单？”
萧云汐闻言，言辞闪烁：“我……”
四皇子并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也不愿意听她无聊的借口，甚至说起话来，语气都有些咄咄逼人：
“从一开始，你和我因利益相连的那一刻起，我和我身为皇子不得不陷入夺嫡之争的境况就已经是你逃不开的了。这一点你明明比谁都明白，所以当初才先拒绝了我。可是后来你发现，想要查明真相却又不得不倚仗权位，所以才来找我。那你斩钉截铁决定合作的那一天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吗？睿智如你，你说没想过，我不会信的。”
萧云汐叹了一声，想想，自己的确鸵鸟了好久。她这种态度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萧云汐自打来了大荒，就变得特别怕事、怕死。
但是现在她才明白，比起自己的死，红雨这条鲜活的生命，如果因自己而陨殁，那么她平生所有剩余的时间都将在沉浸在无限自责和悲伤中度过，这真的会比要了她的命还让她难过。
萧云汐苦笑一声：“就是啊，生活嘛，怎么能都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多没意思啊。与其一味拒绝接受现实，还不如勇敢一搏，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
碧霄宫。
萧云汐跪在皇后面前等候发落，而我们的皇后娘娘面上却露出了一种不明意味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好半晌才笑道：“好一个萧云汐，好一个丞相嫡女！”
“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迫于皇后威仪，萧云汐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平日里，云汐所熟悉的皇后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在皇上面前她是柔和的，在后妃面前她的宽任的，在自己这样的晚辈面前她又是慈爱的，可眼前这位……
许是从未见过皇后娘娘如此正襟危坐，又用带着激赏的目光这么认真地审视着自己，让萧云汐一时有些难以适应。该怎么说呢？皇后还是原来那个皇后，只是现在的她，浑身上下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不似姚贵妃那般霸气……是了，这就是专属于皇后的威仪，令人不得不仰视遵从。
“萧云汐，本宫问你，真的是你一手创办了仪美轩吗？”
云汐立即点头应道：“不错。正是臣女。臣女的本意只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却不想阴差阳错间竟然成功地经营了仪美轩。当然，这只靠臣女一人的力量是无法实现的，也有赖于四殿下和一些江湖朋友的帮助。”
皇后点了点头：“你说的那些所谓江湖朋友，本宫会着手去查。你向来是个聪慧的，仪美轩背后的主人是你，本宫也相信。现在，本宫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对四皇子的忠心有多少？如果只是为了救那个叫红雨的民女暂时说谎骗本宫，你该知道后果。”
这样带着如此强力威胁的问话，萧云汐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不自觉地喉间一哽，认真地答道：“自古以来，夺嫡之争无不惨烈，有志者自会选择一位有可能的皇后候选人来追随，并以此作为一生的事业，肝脑涂地亦无怨无悔。云汐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却懂得做人最起码的道德标准。四殿下曾舍命救过臣女的外祖母，就凭这一点，就足够让臣女赤诚相待、舍命追随的了。况且，臣女若有二心，相信皇后娘娘也不会轻易放过臣女的。”
皇后含笑点头：“嗯，你分析得很正确，尤其是最后一点，很到位。既然你这么明理，那事情就好办了。本宫会找个好日子，昭告天下，把你许给四皇子为正妃，你回去准备准备吧，最近就不要再给二公主当伴读了，省得被人疑心你心猿意马。”
恐怕是她自己会觉得云汐心猿意马吧。看到了萧云汐的实力和利用价值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收为己用吗？
萧云汐重重磕了一个头：“皇后娘娘，请您恕罪。云汐发誓一定会效忠四殿下，但是婚约一事，还请您三思。”
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挑眉问道：“怎么？难道你还不愿意不成？”
糟糕，一着急居然顶撞了皇后。只几息的工夫，萧云汐额前就已经滴下了豆大的汗珠。一定要好好想，好好说，不然，只怕没救出红雨，自己这条小命儿可就要先交代在这碧霄宫里了。
萧云汐又是重重叩头：“皇后娘娘，恕臣女僭越，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听说，您和皇上在成婚前就已经两情相悦了，所以不管您二人的身份如何变化，都能够一路携手，共同进退。夫妇之道，本该如此。可是……”
皇后怒意更胜，追问：“可是什么？”
“可是，如果只是要臣女对四殿下效忠，大可不必用婚约来绑住臣女。臣女在此立誓，若将来臣女做出一星半点背叛四殿下之事，便任由皇后娘娘处置，不会有半句怨言。这样还不能够让皇后娘娘您安心吗？何苦要让四殿下无法体会伉俪情深的美好，又何苦要让臣女牺牲最为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这对四殿下不公平，对臣女也太残忍。”
皇后气得一拍桌子，吼道：“放肆！本宫命你嫁给四皇子做正妃是抬举你，可你如今说的却是什么话？不公平？太残忍？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本宫又是什么人？怎么轮得到你来同本宫谈公平？”
“是臣女糊涂，皇后娘娘息怒！”
萧云汐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跪在那里不之所措。她后悔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就这么嘴快？你那套宁愿单身不愿将就的理论在这种封建社会根本就行不通，而且还是打了皇后的脸，不是怕死吗？不是怕得罪权贵吗？你特么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就在萧云汐恨不得拿把刀自裁的时候，她听见了四皇子双膝跪地的声音，“扑通”一下，感觉应该会很疼。
“母后！母后息怒。儿臣不是已经跟您说过了吗？萧云汐，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正是这份与众不同，才显得她难能可贵，她对于儿臣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也许她的想法是有些问题，但她是没有恶意的。”
见皇后面上的怒意还未消退，四皇子只好接着劝慰，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很明显地透出了黯然：“母后，儿臣只是不想再来一次。”
萧云汐虽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看皇后突然怔忪的模样，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故事，不然皇后没道理就这样轻易饶过自己。
“罢了，不想再来一次的又何止你一人，”皇后先是无奈地对四皇子说了这么一句，转而又看向萧云汐，“你刚才说的话，自己最好记着，跟本宫打小算盘，无异于与虎谋皮，知道吗？”
萧云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紧磕头道：“臣女谨遵皇后娘年教诲。”
皇后一摆手：“你且起来吧。”
“母后，那仪美轩的事儿？”
这对于四皇子和萧云汐来说极难解决的问题，在皇后这儿却根本上不了台面，她只一阵轻笑：“后宫里多得是久未承宠又想要报答父母亲族的嫔妃，随便挑一个出来让她先应下眼前这件事情，好歹给你们赢得追查事实真相的时间也就是了，这又有何难？”
什么？这样一来，那所谓“久未承宠的嫔妃”会是怎样的结局？
四皇子不着痕迹地向云汐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发表反对意见。经过刚才那件事，萧云汐本就心有余悸，再加上有四皇子的提醒，她自然是不敢造次。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皇后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女人，但是看到她这么轻描淡写着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还是让萧云汐感到了几分寒意。
她甚至突然觉得，纵使二人伉俪情深，能够以一帝一后的身份携手多年，在这片本就肮脏腐臭的土壤中，又怎么能开出美丽的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