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四皇子回到京城以来，一听到云汐的名字，想念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在心口处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她曾不止一次的后悔，想要赢得方家的支持用什么方法不行，为什么非得把萧云汐留在苏州呢？害得他如今饱受相思之苦，恨不能立刻飞到她身边去。
哎，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想她念她，她是否又在想念自己呢？
不过这个答案很显然是，没时间。云汐正在方孝孺的衙门里商量正事呢。
“萧大小姐，您看……”
方孝孺知道萧云汐是四皇子的人，此次她在苏州也是为了帮助自己提升税收，所以处处都很礼让。萧云汐头先也觉得比较别扭来着，只是后来转念一想，如果他对自己毕恭毕敬能让他觉得舒服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云汐皱着眉，看着手里的折子。
这一次的旱灾，基本上让江南五州府的田地尽数枯毁，颗粒无收，接下来江南百姓就只能靠朝廷义仓的存粮度日了。
眼下，撑过一个冬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来年开了春百姓们该如何度日呢？少不得还是要靠救济。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不过现在就算一时整平了田地，也要等来年春天播种，秋天收获，这里外里差不多就是一年，看来，从农作物收成上的不可能自给自足了。
云汐掂量半晌，还是觉得这个折子上写的内容有些太过局限，她决定亲自去田间地头走一走。
“方大人，你可愿意陪我一起去郊外农田实地考察一下？如果不亲眼看看，仅凭这个奏折，我还是觉得有些没底。”
方孝孺立刻点头道：“不错，臣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恐委屈了大小姐千金贵体，所以……”
云汐瞧了瞧方孝孺，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半日的工夫，萧云汐一行来到了苏州郊外的农田。
时值深秋，本该是秋收农忙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如今却只有几只闲云野鹤徘徊在枯槁的农田上空，地头只有零散的几位农民坐在那里叹息。
萧云汐一看到眼前的景象，瞬间傻了眼了，怎么，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江南啊？
萧云汐印象中那有名的龙脊梯田，层层叠叠犹如千万层台阶。那一小片一小片细碎田地拼凑而成的阶梯式水田，有水时如浩瀚星海，无水时，黄得像元宝遍地，绿的似翡翠连片。
那样风景如画的梯田才应该是江南该有的模样，那样如诗如画的布局，才是最全面最彻底最科学最合理地利用了所有能够利用的土地资源。
不仅能使作物高产，又能有效防止水土过分流失，怎么她眼前这个兀秃秃少得可怜又满目疮痍的枯天直接破坏了自己脑中那一副江南花卷。
“怎么这里不是梯田？”
萧云汐很是疑惑，也顺口把这疑惑说出了口。
谁知所有人竟齐刷刷地看着她：“什么是梯田？”
真的假的？他们竟然连梯田是什么都不知道？
“梯田就是……呃，他们拿的是什么？”萧云汐刚刚想要解释什么是梯田，竟看到农民们手里拿的竟然还是青铜制造的农具。
这个时代不是已经有铁器了吗？她在京城经常看到啊，怎么经济相对比较发达的江南百姓，还在用笨重又不耐磨的粗制青铜器做农具？
“等等，这么大一片田地，灌溉竟然需要肩挑手抗？”
萧云汐是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会落后到这个地步？
农田利用率也好，农具也好，灌溉也好，甚至连耕种方式都非常的落后。原本在京城的时候没有注意过农业这一方面，却没想到竟然也同京城女人对于护肤的认识上一样的蛮荒。
萧云汐越了解就越觉得情况的严峻，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走了一天，回到苏州府衙的时候萧云汐的面色已经可以用凝霜来形容了。
一路战战兢兢的方孝孺，此刻才敢试探性地问：“萧大小姐，今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你的脸色这么差？”
萧云汐可要笑死了，这个情况你还要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是被吓的好吗？
萧云汐正色道：“方大人，你真的没听说过什么是梯田？”
“呃……请大小姐恕下官无知之罪，下官真的不知。”
萧云汐的眉间更蹙几分，却也少不得解释。
她拿过一支簪花狼毫笔在雪浪纸上一边勾勒一边讲解：“梯田就是如同我画的这样……是在丘陵地上一层一层有规律地向上建造条状台阶式或波浪式断面的田地。”
“这样一来，山坡上也可以种田。而且这种形式的田地蓄水、保土、增产的作用十分显著。”
方孝孺眼前一亮：“下官从小就喜欢看些农耕类的书，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新奇巧妙的种植手法，萧大小姐是从何想起来的？”
萧云汐翻了个白眼，心说你问我这种地球人都知道的问题，我该怎么回答你？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想建筑出我所说的这种农田，用农民们现在使用的青铜农具那是不可能的。”
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接着解释，又一边继续在纸上描描画画。
萧云汐先后画出了现代式样的农具，大的有铁锹、铁镐、开垦锄、八千锄、四齿耙、三齿耙、空窗锄、T型锄等，小的有格式造型的镰刀、大小不一的铲子、各种各样的锄头、爪耙等。
“想要建筑梯田，离了这些农具可不行。按照我的图样，去大批量生产这些农具，记住，要是铁制的，如果能是铸铁的更好。”
“什……什么？”
萧云汐见方孝孺一脸愁苦的样子，疑惑道：“怎么？难道这城中没有打铁的？”
“回大小姐的话，这城里自然是有铁匠的。只是……只是这铁器大多都是用来打造兵器的，可从来没有人拿铁这么珍贵的东西来打造农具啊！”
铁？珍贵？
在云汐印象中几毛钱一斤的废铁，居然在大荒世界是这么值钱的东西吗？
是了，这个时代里冶炼铜的技术已经十分纯熟了，而冶铁却是刚刚起步，根本就不可能大规模的用于制作农具。而且铁矿虽然被广泛发掘了，铁原石变得随处可得，可是冶炼技术跟不上，那些原石也就是能是一些废石。
萧云汐皱着眉，却怎么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哎！索性还是去看看铁匠们是怎么冶铁的吧！方大人，咱们走。”
方孝孺还在看着萧云汐刚才给他的图纸没回过神来，谁知这位大小姐一个心血来潮就又要跑去看铁匠打铁，艾玛，大小姐思维太跳，跟不上啊。
萧云汐一到，所有的铁匠都面面相觑，小声嘀咕。
没见过啊。
从来没有过大家子的小姐愿意跑来他们铁匠的地方，而且这里又热又脏的，可怎么是这样的千金小姐能待的？
可谁能想到，萧云汐却一点都不在乎铁匠们工作的环境，不仅不嫌弃他们脏，更是显示出了对打铁极大的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们些话。铁匠们原本还挺拘谨的，可几番问答下来，发现这位萧大小姐亲切的就像邻家的小孩，于是一个个也就大起胆子，争着与萧云汐说话。
这里的铁匠只知道用熔炉把铁烧成不能完全液化的多孔体，然后不断敲打铁块成型，反复烧，反复打，这整个过程需要消耗更多的燃料，难怪不普及做成农具呢。
云汐别的不知道，却知道打铁的时候是需要淬火的，就是把烧红的铁块不停砸打后放入冷水中，然后再加热再淬火再敲打，这样可以使成品铁器更坚硬，消耗的燃料也少。这样一来分布地非常广泛的铁，自然就会取代铜和青铜的日常使用价值了。
可是，如何才能提醒铁匠们发现淬火这一关键问题呢？他萧云汐已经提出过太多常理无法解释的事件了，这一次这个淬火的工艺如果被发现，那会在华阳冶铁史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可不希望再在这种问题上出风头了。
看着铁匠正在砸打铁块的工作台旁，有一个工匠们饮水的水桶，萧云汐不禁计上心头。
她走过去，与铁匠们状似无意地攀谈着，却暗自一点一点把那水桶移动到打砸铁块的工作台下，然后找准时间，捅了工匠的手肘一下，那本该不偏不倚落在铁块上的大锤就砸偏了，只听见“噗通——呲啦——”那一块火红的铁块就掉到了水桶里。
“哎哟哎哟，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会掉水里了呢？大小姐，没伤着你吧？”
萧云汐早有准备，怎么可能伤着她？她只是拿绢帕擦了擦溅起的水珠，笑道：“我没事的，你们先看看那铁块吧，好不容易烧出来的，可不要浪费了才好。”
“哎哎，我这就捞出来看看，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觉得这块铁比刚才硬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