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妃嫔都是姚贵妃一党的,本也是姚贵妃自己受不了了,撺掇了她们去的。心想大不了让她们在皇后那里碰一鼻子灰,总之皇上是会心疼的就是了。
谁知此次帝后同心同德,反倒给了她一个没脸。谁都知道后宫中最骄奢的就数她姚贵妃了。谁动能听得出来,刚才皇后那番话,夹枪带棒地就是在说自己。
几个妃嫔讪讪地不敢违逆,都退了回来。自此后竟没有一个人再叫苦叫累了,都埋头苦干起来。
这晚,回到下处的皇后亲手除去因打了血泡而粘在脚上的锦鞋,那一双纤纤玉足,已经不成样子了。
水仙端来热水,心疼地替皇后擦洗。只是那热水一沾上破损处就有钻心地痛感穿来,皇后竟生生咬牙忍住,吭都没吭一声。
水仙咳声道:“娘娘!您虽是最为中宫皇后要给后宫诸人做榜样,也不至于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啊,你看这一双脚,都打了好几层血泡了,可怎么好啊……”
好容易擦洗干净,皇后紧咬的牙关也送开了,淡笑一声:“傻丫头,本宫本是太过娇养了,并没有做什么活,累却是不累的,只是这皮肉太薄嫩,经不住罢了。你那些伤药来替本宫上了吧。好歹,刚才回来的时候皇上也说,大家做农活也一连做了几日了,虽说要切身体会,但还是受不住的,明日就不用去了。”
皇后这话说得众人都是一阵激动。不用去了?那可真的太好了,再也不用在那毒日头底下一连站好几个时辰了。
虽然这一屋子除了皇后都是奴才,但奴才也分三六九等的,能跟在皇后身边的,那可比寻常官员家的小姐们都更尊贵几分,又有谁愿意去受那个罪?
水仙也是一腔子激动,又想起今日姚贵妃吃的那个哑巴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后问:“你笑什么?”
“回娘娘,却也没什么,只是想起几日姚贵妃回来行礼的时候,脸上的颜色还真是好看。”
皇后摇了摇头:“她今天也算是尝到苦头了。想想,从来都没有受过一句重话的人,还不知这会子气成什么样了。对了,皇上此刻在何处?”
蝶衣上前一步,回道:“回皇后娘娘,皇上此刻正在同新任的江南巡抚方孝孺谈论朝政。”
皇后眉头紧皱:“怎么刚刚做完那么重的活又忙起朝政来了?虽然是事必躬亲,可若弄坏了身子反倒于朝政无益了。蝶衣,你去把今日本宫的那盏燕窝给皇上送过去吧,就说是本宫的话,不许他再议事了,赶快休息去。”
水仙促狭道:“还是皇后娘娘心疼皇上,皇上也最听咱们娘娘的话,当真是夫妻同心呢!”
皇后面上一红,嗔道:“你怎么年纪越大越不老成,还学小丫头们来打趣本宫了?”
水仙心知皇后是口不应心,她嘴里这么说着,心里还不定怎么开心了呢,也不害怕,却只抿嘴笑着。
这里蝶衣领命刚要走,皇后突然想起什么,又把她叫住:“你且回来。去把本宫带来的擦手膏子也拿一瓶,给皇上送燕窝回来的路上也把擦手膏子给姚贵妃送去。这膏子是仪美轩的藏品,外头买不到的,倒比咱们上用的更滋润些。告诉她,本宫知道她辛苦了,让她善自保养。”
那个擦手膏子其实是仪美轩出品的山羊奶高倍滋润护手霜。特选高、地产头胎的木山羊初ru,精心提炼出最滋润的奶膏,调配上新鲜花蜜、深海珍珠研磨而成的珍珠粉、各种鲜果中提炼出的精华,和上最纯净的琼脂制成的。
每次使用时,只需要挑那么一点点,在手上轻轻匀开,滋润保湿的效果就可以保持一天。长期使用不仅可以养护双手,还可以起到美白和抗衰老的作用。
说起来这种护手霜的用料比起仪美轩其他的藏品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只不过这个制作过程太琐碎,一样一样都要萧云汐自己亲力亲为,每一项都对提炼的技术要求非常严格,容不得一点差池,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这款护手霜绝不假他人之手,故堪称藏品。也是萧云汐专门拿来孝敬给皇后娘娘的,别处没有那是自然的。
蝶衣捧着燕窝,怀里还揣着特供护手霜,一路来到皇帝的下处。
皇帝秦睿倒是欣然接受了皇后的好意,还夸了皇后贤惠。并喝了燕窝后就老老实实地休息去了。
只是到了姚贵妃那……
姚贵妃的凤眼直直看向装着护手霜的瓶子,若是她眼睛里的怒火可以具化,蝶衣手中的瓶子估计就要着了。
姚贵妃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屏退左右,只留自己的心腹蔷薇在侧:“你们都忙去吧,蝶衣大老远的给本宫送东西来,本宫找找看有什么好的东西赏她。”
姚贵妃身边的人是见惯了她的脸酸心硬的,这会儿子她正心气儿不顺呢,蝶衣却不偏不倚地撞到了枪口上。听她那个语气,我的天,还不知道蝶衣这遭儿又得吃什么亏呢!
众人知道姚贵妃心情不好,也知道蝶衣只怕要受罪,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也不想多那个嘴,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回避了。
等人一散,姚贵妃却收起了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怒道:
“哼,皇后那个黄脸婆是怎么说我的?见我吃了暗亏,她一定很得意吧?没少数落我吧?”
蝶衣看了看姚贵妃的一双玉足,除了稍微红肿一些,并未见什么伤痕,丝毫无法跟皇后那一双满目疮痍的脚相提并论。
倒也不奇怪,皇后是专挑一些脏活累活去做,而姚贵妃呢,只要她一个眼色,她一党的那些妃嫔都抢着帮她分担,说是一连干了几天的活,却着实没受什么大委屈。
可饶是这样,她还跟个斗鸡似的,等着找皇后的茬呢。
蝶衣见状只是一笑,把护手霜交给蔷薇,自己走到姚贵妃身边,把她的双脚亲捧在怀里,力道适中地按了起来,嘴里还不忘说道:
“娘娘,你大可放心,皇后她虽然有些忌惮娘娘,却还谈不上数落。也不想想,如果她这么跟您作对,不就是跟皇上作对吗?这宫里谁不知道咱们姚贵妃娘娘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说什么省检,也不过是因为今年江南闹灾闹得厉害了,皇上心气儿不顺,一时又没有别的办法,这才拿后宫开到了么?从前又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等灾情过了,娘娘回宫了,皇上还是偏宠娘娘您的,到时候还不照样是想要什么皇上就给您什么,何苦为这么点儿事情生气呢?”
蝶衣不愧是个聪明心细的丫头,她不过寥寥数语就能把姚贵妃的情绪恰到好处的安抚下来。
姚贵妃拧着的秀眉慢慢地舒展开来,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愣愣地出神,蔷薇和蝶衣也不好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姚贵妃才回过神来,见蝶衣还跪在这里,便说道:“你快回去吧,出来久了会引起别人怀疑。熬了多少年才留下你这么一颗钉子,若是你暴露了,那本宫在皇后那里可就无子可用了。”
蝶衣笑道:“放心吧娘娘,一定不会出事的。”
蝶衣从姚贵妃处出来,红了眼睛。大家都知道是蝶衣奉皇后娘娘之命去给姚贵妃送东西,姚贵妃却没给蝶衣好脸。
明明是两个主子不对付,偏偏要让蝶衣这个奴才在中间受夹板气,何其不公啊。可他们做奴才的,替主子办事,什么委屈不都得忍着吗?
蝶衣就这样骗取了一群宫中奴婢的同情。回到皇后宫里,只说东西给姚贵妃送去了,而姚贵妃因孩子啊气头上,没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皇后一叹,安慰了蝶衣两句,此事也就作罢了。
蝶衣走后,蔷薇问道:“贵妃娘娘,你说这一次真的如蝶衣说的那样……?”
姚贵妃冷笑道:“我倒希望是真的。皇上往日总是偏宠本宫多一些的,可是最近本宫却发现,一到关键的时候,皇上总是和皇后一个鼻孔出气,一唱一和的,那个样子让本宫看了就讨厌!”
蔷薇骇得赶紧制止姚贵妃的言论,满目惊恐道:“娘娘慎言!这里可不是宫里,您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哼!什么有耳无耳,当初是皇上看上了本宫,硬要本宫进宫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言犹在耳,可他如今又是怎么做的?”
姚贵妃虽然话说得狠,但是声音却低了不只两个八度。蔷薇劝道:“娘娘,您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说这么感情用事的话?皇上是您的夫君,是疼你的男人,这个不假。可他还是皇后的夫君,后宫中其他小主的夫君,更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您的夫君不是寻常的夫君,所以您也不能用寻常的眼光对待皇上,那样只能苦了你自己啊。”
蔷薇的话说得姚贵妃一阵恍惚:“是吗?原来一直以来错的都是我自己吗?原来……真的只有我一个人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