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诗璇躲在远处看着自己的家撺起冲天的火苗,眼神中除了哀伤就只剩迷茫。钟家一向子嗣单薄,到了自己这一辈,亲戚也都是极远的了,别说她了,就连她父母估计也没有见过。外祖家又远在京城,如今钟家遭逢如此变故,一时间她竟连今后该投奔谁都不知道。是了,别说今后,眼下就已经熬不下去了吧。
看着怀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弟弟,钟诗璇又抹了一把眼泪。
她抱着弟弟准备先去城隍庙里落脚,岂知刚抬脚要走,就见家门口来了一伙人。看穿着打扮,竟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老爷带着家丁过来了。
钟诗璇心里一喜,这难道是与钟家交好的哪一家老爷看见起火过来施以援手的?
她抱着弟弟急忙忙地往家门口跑,但没跑两步她便又找了个墙角藏了起来。
不!这群人不是来帮她的,而是……
她认识为首的那个老爷,她姓金,是外地来的商户。他们家也在做首饰的生意,且行事狠辣。自打金家来了苏州之后,街上再也看不到自制首饰摆摊子的小贩了。
父亲每每提到这个金家,便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谁让这个金家攀上了苏州巨富顾家,在苏州这地界无人敢惹呢?
既知道金家的行事,钟诗璇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黑更半夜的,金家见钟家着火,突然转了性子,跑来援助钟家的。
她躲在墙角,小心地探出头观察着家门口的一切,这里虽然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却能很清楚地看到门口的情况,也能堪堪听见来人谈话的声音。
“怎么样?绝户了吗?”
金老爷表情残忍地问着身边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那男人也是冷冽一笑,一张口说话才知道他声音骇人,听起来像是声带坏了一般。
“桀桀桀……放心吧,一个活口都没留。”
金老爷闻言冷着脸不说话,却饶有兴味地看着冲天火光,最后向钟家大门的方向啐了一口:“我呸!老子早就告诉你了,不听老子的话一定会死得很惨?如何?老子算是说话算话了吗?哈哈哈哈哈……”
金老爷“欣赏”完钟家的大火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钟家一夜大火,把个富庶之家烧成了瓦砾场。官府的人来看过,除了感叹几声之外也无别话,便将钟家一门从苏州府户籍上消了去。
钟家的产业也被金家全数吞没,自那以后,金家成为了苏州城新一代的首饰大王。
而钟诗璇空有一身技艺,却丝毫不敢显露。生怕金家的人知道钟家后人尚在人世,会对自己和弟弟不利。毕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和一个几岁大的孩童,根本就不是金家的对手。
钟诗璇并没有具体地说她和弟弟这三年来是怎么过的,只说有一日,弟弟想吃鱼,她跑到河边给弟弟抓鱼,却失足掉进了河里,差点淹死。
还好她记起来父亲曾经告诉她,落水后不可慌张,越是胡乱扑腾越是沉得快些。谁知她停止了所有动作,把自己的身子躺平在水面上,竟然奇迹般地浮了起来,被岸边垂钓的人合力救了,这才有了澜凤发钗的创作灵感。
只不过,没有父母的庇护,无依无靠的姐弟两个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其实不需要细说,云汐等人仅用眼睛看就能明白一二,几个女人顿时动了恻隐之心。
萧云汐更是义愤填庸:“这个金家简直太不像话了!”
清儿和萧云汐相处久了,自然知道了她的眼睛里最是揉不得一粒沙子,这钟家的事情,显然是激怒了她,甚至不用人说,她也会去查金家的。
于是清儿点头道:“是啊,咱们仪美轩的事情不也和金家脱不了干系吗?只不过,钟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就算有证据也很难找了吧?”
萧云汐冷哼一声:“哼,你们听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且让他金家再享受几年吧,等我手里搜集到他们家足够的证据,只怕他们会比自己害死的任何一个人下场更凄惨。咱们走着瞧!”
钟诗璇万万没有想到恪敏乡君不仅相信自己说的话,甚至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要为钟家做主的。
她不禁又跪下向恪敏乡君磕了几个头,云汐忙命搀起来:“你快起来。这个金家多行不义,我这也不仅仅是为了你,也为我自己。做坏事的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你说是不是?”
萧云汐又想起了发钗,她又把它拿起来放在手里端详一阵,认真地同钟诗璇说道:“你的这个作品我很喜欢,背后的故事也很吸引人。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可以再做得精致一点,之后便可批量生产了。你配合这个发簪再做一套头面出来,我要在仪美轩推出一个澜凤系列。”
钟诗璇不解道:“澜凤系列?”
“对。就是以澜凤为主题的所有首饰都包含在内。发簪、发插、发梳、发钿、发冠、耳饰、项链、臂钏、手镯、戒指,这些都可以结合你的澜凤理念做出不同的花样。我也会配合你设计出来的首饰,设计几套风格统一的服装,到时候搭配销售。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你要用心完成。将来你设计的所有东西在仪美轩出售,我会给你总销量的百分之十作为著作金,当然,每月的二十两薪水照付,这些算是额外奖励。”
萧云汐想说提点,怕钟诗璇听不明白,只好这样说了。
钟诗璇虽然有些迷糊,却是懂了,她只是很意外,恪敏乡君这是要每个月付给自己二十两的薪水,还有额外奖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以后的日子还真是可以不用愁了。
萧云汐见她眼中透出欣喜,也笑道:“二十两的薪水只是起、点,之后根据你的工作表现看,每做满一年我就会对你的工作进行全面的评估,如果你表现良好,薪水还会提高的。哦,对了,你所有的作品上都可以留下你自己的记号,哪天如果你有心离开仪美轩,也可以做起自己的品牌。”
钟诗璇早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含着泪不住点头。这位恪敏乡君,简直是她见过的最特立独行且最体贴人的老板了。
萧云汐把钟家的事情告诉了方孝孺,方孝孺查了查钟家的卷宗,发现那场大火实在是着得有些蹊跷,钟家也确实有一双儿女,名字就是钟诗璇和钟诗珀。上一任的苏州知府对这个时间的描述又极其简单,这中间的确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只是,自打方孝孺接受江南五府的工作之后,有问题的案件卷宗又何止一项?只怕钟诗璇说的才是事情的真相。只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是缺乏证据,翻案的时机还未到。
通过方孝孺确定了钟诗璇的身份后,萧云汐尤为庆幸。庆幸这个女孩子足够聪明,知道在家里遭逢变故以后及时隐藏自己的身份,也庆幸她来到苏州能遇到这么年轻且富有创造力的手工艺者。
既然她的确是钟家的传人,也并不是奴籍,萧云汐便只和钟诗璇签订了雇佣合同。当然,这个合同是萧云汐参照前世每日接触的合同而调整过的,适用于这个时空,且合理合法,挑不出什么毛病。
在华阳可没有什么合同法,基本上也就是萧云汐怎么写,朝廷就怎么承认。至于她写的合同最后在全华阳乃至整个大荒世界都推行使用了,这还真是萧云汐始料未及的情况。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萧云汐在那之后直接把钟氏姐弟俩安排在了金玉轩的工坊里住下。
那里住着的有从京城带过来的工匠,还有从苏州招聘来的工匠。令萧云汐有些意外的是,小小年纪的钟诗璇,在这群工匠里面水平居然算是中上,她设计的澜凤系列首饰也得到了众多工匠的一致好评。得知这件事情的萧云汐,嘴角都快笑歪了,她似乎可以预见苏州仪美轩分店未来的火爆了。
有关仪美轩分店开业前的准备已经都做得差不多了,萧云汐的心思又开始往餐饮的方向动了。
机缘巧合下,仪美轩苏州分店的店址选在了苏州城中第二等繁华的街巷,虽不是主街道,但这里兑出的商铺相对多一些,萧云汐的仪美轩是三家店铺打通了之后重新装修而成的。
只不过,在装修好的仪美轩旁边,还闲着两家店铺,萧云汐便想好好利用利用。
想那京城的仪美轩,开业典礼是在百花楼门前摆的,当天仪美轩一炮而红是在萧云汐的意料之中的,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日的餐点居然销量不亚于服饰美妆,所以她实在是不想错过商机,便想在仪美轩后勤部门准备开业的第一批货品时,把旁边的两间店铺好好装修一番,开一间酒楼。
她的酒楼啊,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只怕如今京城也有了她的酒楼总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