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风夹杂着馥郁的花香草气迎面吹来,原来是下过一场细雨,这山坡上更是一片寂静清润的风景。
今夜月光很好,像极了那个初见他的夜晚。清儿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看着眼前盈盈的绿意,披上一层白玉霜雪般的月光,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瞬间觉得清凉又滋润。
“公子带清儿来这里,就是想要说这些?其实清儿觉得,心中有一个可以念着的人,挺好的啊。放心吧,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后……清儿会谨言慎行,绝不会再做出另您为难的事情。”
她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妻说的是谁,只是当年那个姣好的女子,可堪与他婚配的女子早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人世间了。所以她假装听不懂,刻意曲解。
小天看着清儿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哑口无言。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清儿眨巴着眼睛,用自己以为最天真无辜的表情回应道:“当然啦。心里有个可以惦记的人,总比这一生都凄苦着要好多了。我……”
“所以你打算就抱着过去那些少得可怜的回忆过一生?你爱的人就在你眼前,也要生生装作不爱了,也可以眼睁睁看着他结婚生子吗?”
清儿还未说完,就被小天打断。有些答案呼之欲出,小天气的是她为何不愿承认?原来那些过往,只有他一个人在意吗?
清儿却还是决定假装听不懂:“公子,您在说什么啊?”
“你!”
小天的胸中已经涌起了惊涛骇浪,她不是不在意自己。如果真的不在意,又何苦跟在自己身边处处讨好。可她为什么不认,为什么宁愿用新的身份新的面貌苦心经营,却不肯承认自己就是他弄丢多年的未婚妻子?
只要说出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又何须小心翼翼,大可名正言顺地站在自己身边。是怕自己忘了她?可刚才那一番表白还不够说明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吗?难道她就不高兴?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认?
小天是真的,真的很不明白。
“你的绳结,是鲛人族流氏嫡女身份的象征。这个世界上,除了流云前辈和她的女儿可以用这样的绳结,别的鲛人若用,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一旦被发现,就会被立即处死。我想我也不用问那个教你编绳结的鲛人姐姐在哪里了,只怕没有这个人,就算有,也已经死了。”
“什么?!”清儿万万没有想到,母亲教给自己的一个普通绳结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秘密。如此说来,那……
小天紧紧盯住清儿的眼睛,一丝一毫都不容她再逃避:“还有你身上化鲛潭水留下的伤痕,不要告诉我那是烫伤,我傲天身为鲛人族现任的族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三岁小孩子!”
“我……”
“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她?”小天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哽在喉中说出来的,声音已经扭曲到快分辨不出内容的程度,且那语气中满是祈求。
清儿又何尝看不到他双眸中满满的伤痛和期盼,而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双眼瞳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她从来是很喜欢月光的,可为何此刻却这么讨厌今晚月色正好,亮如白昼,逼得她无所遁形。
“我……我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清儿眼睁睁看着小天眼中所有的光辉渐渐熄灭,直到再也没有半分神采。
“是吗?那你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此生,我也再不会同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都忘了吧。”
小天说完,转身离开。
这一次飞掠的速度似乎比来的时候还要更加快些。
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那一份颓然和愤怒。伤的是,她竟被逼到如此境地还不愿意承认自己便是他的妻。怒的是,自己竟然除了祈求,便没有办法要求她任何事。
怎么要求?已经失去她的消息整整八年了。所有人都告诉自己,当年的那个未婚妻已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可只有他拼命的找,不停的找。找到最后自己都笑自己痴,可怎么如今好容易找到了,她却要千般不愿百般推诿?
是要让我忘了从前的你,只看到现在的你吗?
小天知道自己的情况非常不妙。他意识到太过纷杂的情绪已经让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了。在空中又一次踉跄,小天终于决定停下来,稍微调整一下呼吸再走。
可这次他双脚刚一着地,却想到一件很囧的事情。
他居然把清儿一个人扔在了山岗上!
糟了,如此深夜,她一个弱女子,不知路途又孤身一人。虽说那个地方相对开阔,若有个什么山中猛兽很容易就能发现。可这些简单的评估都是以自己在她身边为前提的,如今她一个人……
小天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根本就不敢再往下想。转身便往清儿所在的位置飞掠而去。只是,越心急越出错,由于自己的气息比之刚才更加乱,所以根本就无法使出十成的功力,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赶。
离开清儿到现在已经多久了?糟糕,刚才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情绪,居然忘记了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清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且不论她是不是那个人,首先萧云汐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越想越觉得懊恼,只好尽力往前赶。终于,拨开眼前密密层层树枝,可以遥遥望见那个山坡,可……山坡上竟没有人!
本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到了地方一看,清儿果然已经不在这里了。难道是因为他撇下她一个人,她去找路了?可是这深山老林,哪里会有什么路?
“……公子?”
小天听见这一声唤,猛地回头,却发现清儿手里捧着一些枯树枝,正往这边走来。
小天不由分说上前就把清儿抱在怀里,清儿来不及撤手,几根树枝贴着小天的胸膛折断,那断枝似乎穿透了他的衣服,可他却浑不在意,只紧紧抱住清儿不放手。
“你去哪了?!”
这句话问得瓮声瓮气的,却让清儿心头一暖,她柔声道:“公子别担心,我只是去捡一些柴火,打算生个篝火而已。能不能先松开我,您勒得我好痛。”
其实小天根本没有伤到清儿,只是清儿不忍心再让那些树枝戳着小天的胸膛。连自己都不舍得这么伤害他的身体,这些树枝怎么可以?
小天果然异言放开了他,却是一脸古怪的表情,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清儿笑着摇了摇头,心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其实,清儿并不是十五岁的孩子,她的真实年纪是二十岁(有关这个问题,后面有详细解释),所以对于男女之情就算是没经历过,也看过不少。
小天对她来说是初恋,也是唯一的一场爱恋,所以,她了解的不仅是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少年,更是眼前这个杀伐决断的鲛人首领。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他丢下自己却又很快折返的这一点,她就知道了他的心思。小天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刚才那一抱已经让他很不好意思了,如今这个样子……姑且理解为害羞吧。
清儿选择暂时沉默,等他自己缓一缓。于是她便笑着走开了,想要再去找一些鲜果。
出来已经有一些时候了,还真是的挺饿的。
谁知她刚一动,小天就察觉到了,忙问:“你去哪?”
清儿笑:“我去找些吃的啊。”
小天不禁皱眉:“这深山老林的,你去哪里找吃的?”
“呵呵,这个可难不倒我。小的时候我跟娘在山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找些吃食还不是什么难事。你……一来一回的肯定有累又渴吧?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天还愣在原地,清儿就已经走开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笨啊?就没有人告诉你越漂亮的蘑菇越有毒吗?喏,我采的这种褐色的,虽然平淡无奇,却是极香极好的菌子,你的那些五颜六色的,不能吃哦~”
“呵呵呵……”
小天颓然倒地,用手臂挡着眼闷笑着。为什么?那些都快忘掉的事情,一碰到你就都想起来了?如果你怪我没认出你,那惩罚也足够了吧?
八年了,你又亲手揭开这个伤口,是不是该亲手替我疗伤?还是,你忍心看我失魂落魄也不肯让我有一丝慰藉。
清儿用裙摆做兜,采来了许多新鲜的山果,可一回来就看见小天躺在草地上古怪地笑着,她把山果放在一旁,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小天的胳膊:“公子,你做什么呢?”
小天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下脸,倏地坐起身来:“没有,你采到果子了?”
一边问着,一边看向她的战利品,不看还好,一看却……
“哈哈哈哈哈哈……”
小天笑着,却不为何两行泪便顺着眼角落下,唬得清儿不知所措。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如果你执意说不是她,就不要总是做她做过的事情,你把这些东西分成两堆,这边的果子和菌子都是她爱吃的,而那一边的却都是我爱吃的。清儿,你真的是个很失败的伪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