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和萧云汐来到南潋国，第一件事就是要进宫去觐见南潋新君楚零。
不过很不巧，刚要进宫的两人已经被南潋皇宫里来的人拦住了。一个老黄门面露难色地解释道：“二皇子殿下，乡君殿下，我们皇后今晨刚刚因为难产离世，就连刚出生的小皇子也……所以，皇上悲伤过度，连早朝都不曾上的，一直待在后宫里，今日只怕是见不了二位了……”
二皇子挑了眉：“哦？贵国皇后还真是能掐会算，早不生孩子晚不生孩子，偏偏等到本皇子刚刚到你们南潋过才想起来生孩子，还一生就难产，一难产就离世？凑巧，真是凑巧啊~”
二皇子阴阳怪气地语气显然令老黄门心内有些龃龉，面色变得非常难看：“二皇子殿下，请您谨记，我国的皇后去世了，如今是我南潋的国丧期，还请您注意措辞。那么，请贵客好好休息，奴才告退！哼！”
这老黄门拂袖而去，态度蛮横地像个市井无赖。二皇子阴鸷的眼中一抹毒辣一闪而过。
萧云汐却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本来这个南潋国的新君楚零登基了之后就已经开始与华阳不和了，她和二皇子作为华阳的使臣来到南潋，不被人家待见才是正常的吧？
萧云汐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而小天已经自己去皇宫里探查皇后难产而死的真相了。
楚零的年纪与华阳国君秦睿相仿，膝下却只有两个庶出的女儿。皇后是他的结发之妻，成亲多年来一直未有身孕，这一次好不容易怀胎，却落个难产而死的下场。
如果要说戏剧性的话这也太戏剧化了，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件事情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小天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拼凑出了事发当天的情况。
女人生孩子永远都是惨烈的，而南潋的皇后也不例外。
皇后的身子本来就很弱，临盆的时候因为孩子的胎位不正，皇后苦苦撑了三天三夜，撕心裂肺的痛呼响彻了整个南潋后宫，楚零急得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派了去，皇宫里所有珍贵的药材也都用上了。
听说鲛人的胎盘可以助女子生产，楚零甚至不惜活活宰杀了一个鲛人孕妇，取出即将足月的胎儿，把那胎盘喂给了皇后。
可就算楚零做了这么多努力，皇后最后仍然没有将孩子产下。皇后撒手去了，太医强行取出留在皇后体内的胎儿，发现那的确是个男胎，却因为在母亲的肚子里憋了太久，浑身早已黑紫，缺氧致死。
楚零震怒，杀了皇后身边所有跟着伺候的人，把自己关在宫殿里不理国事。
南潋国自古以来国君都是鲛人。
半个世纪前，楚零的父亲将皇位纳入囊中。激起了朝野上下鲛人族的奋力反抗，是楚零和他的兄弟们助父亲一次又一次地剿杀鲛人，甚至向世人暴露鲛人的秘密，比如鲛人天生媚骨，滚泪成珠，鲛人油经久耐烧又防水，鲛人丝可织鲛绡等。
他们把鲛人当做奴隶，明码标价卖给华阳国、北萦国和西岚国。世人只道鲛人一族是先辈留下的传说，谁知不仅真有此事，还能花钱买到，可以供人类取片刻之乐，怎么不令人趋之若鹜？
于是，鲛人的灾难从那时便开始，直到今天，这场硝烟都没有终止的迹象。
只是楚零的父亲许是做过的坏事太多了，年仅四十就突然一命呜呼，连个遗诏都没来得及留下，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又掀起了另一场腥风血雨。
楚零这不是刚刚打败他的兄弟们，连龙椅都没有坐热乎，就出了妻子具亡的事情。
所有幸存的鲛人族听到了这个消息都大大称快，楚零又下令宰杀了不少咒骂他的鲛人。他的暴虐已经成为了所有南潋民众的噩梦。
“娘娘，娘娘，您快去看看吧，皇上他……”
柔妃娘娘流烟被侍女的吵嚷惊扰了睡眠，她激灵一下，迅速起身拨开帐帷，散乱的头发和乌黑的眼圈令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皇上怎么了？”
柔妃身边的侍女满脸都是凄楚之色：“皇上他把自己关在寝宫里，谁也不见，已经有三天没出来了。娘娘，您去看看吧，再这样下去朝纲乱不乱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皇上就要熬不住了。这个时候，后宫里只怕只有娘娘您和两位公主殿下才能劝得动皇上了。”
柔妃望着这个侍女一脸痛苦的表情出神。这侍女本也是个鲛人，和她流烟一起背叛了族人，毅然决然地跟随楚零入了南潋后宫。
能让一个女人，甘愿承受千夫所指，被人践踏唾骂都不知悔为何物的，莫过情爱二字了。
她不是不知道这丫头的心思，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流烟也曾打算扶她上位，成为自己的助力，只是奈何楚零从来都没动过那样的心思，叫流烟也不好开口。
流烟叹了一声，难为这个丫头对楚零还是这样一片丹心的，只是她刚才的话只怕是大错特错了。
楚零其人，永远都不是流烟能够了解的。她甚至不知道他心里是否真的有自己的位置。后宫里的人那么多，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又有几个？她到底是这南潋国后宫最负盛宠的柔妃娘娘，还是被楚零拖下水，帮他分担鲛人族骂名的一个工具？说真的，流烟自己都分不清楚。
只可惜，她是为了爱而不顾一切的鲛人族。如果是别的事情，以她的聪明才智，可以思虑得比谁都通透，唯独遇到情之一字，流烟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不仅她，所有的鲛人可不都是如此？
所以，流烟心里虽然悲凉，却又幸福着。
皇后去后，流烟就是这南潋后宫位分最高的人。后宫中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是鲛人，她虽然位分高，但却没有人真心服她。毕竟在世人眼中，鲛人已经被南潋楚氏刻意打造成卑、贱到尘土里的形象了。谁又会真心信服一个半人半鱼的怪物？
可是为了减轻楚零的痛苦，流烟不眠不休地在佛前念着往生咒替皇后和死去的小皇子祈福。不管悲痛中的楚零能否感受到她的心意，流烟想，这总比什么都不做待在寝宫里一味担心要好一点吧。
楚零……他竟然为了皇后和皇后的儿子这般痛苦，如果那个难产而死的人换做自己，他还会这样吗？
流烟想着想着，眼前竟泛起水雾，双手也不自觉地按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你想办法去通知一下二位公主和她们的母妃，让她们去看看皇上。我先收拾收拾，随后就到。”
侍女听见了流烟的吩咐，高兴地领命而去。
而流烟也没有心思描眉画眼，只挑了件素色的衣服穿戴好，脸上未施脂粉便打算去见楚零，谁知走到楚零的寝宫外面，却听见里面楚零大发雷霆的声音。
虽然站在门外，听不真切室内的对话，但楚零丢出来的玉质器皿砸在地上乒乓作响的声音却能听得很清楚。
柔妃皱眉，打点起精神快步走入寝宫，当她疾步走到楚零身边时，他青色的胡渣和深深眍？的双眼着实令流烟心中一痛。
她微微颤声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许久没有用膳了吗？如今还发这么大的脾气，当真不顾自己的身体了吗？您这样，让您尚在人间的妃子和女儿情何以堪？”
流烟在楚零的面前永远都是柔情似水的，当真配得起这一个柔字，她说出来的话也如同涓涓细流熨帖到了楚零心底。
楚零通红着眼，抬头看了看流烟，她的憔悴和眼中深切的疼痛让楚零心中的烦闷瞬间减少了些许。瞧她那个样子，似乎自己有个什么，她就会立刻终止自己的生命似的，就像她曾经说过的那样。
楚零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答应过这个女人什么？也才想起来，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杀伐剿灭的铁血王爷了。他楚零是南潋国君，是这个国家的主宰，是这群女人的天，是两个年幼女儿的父亲！
楚零一脸疲惫地给了流烟一个哀伤到骨子里的苦笑：“烟儿，朕的儿子，没了。”
这是皇后和皇子去后楚零说过的第一句话，不是对自己嫡亲的女儿，和诞育了皇女的两个妃嫔说，而是对这个卑贱的鲛人说。
这一点令一旁两位皇女之母面色铁青。
而流烟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并不在乎楚零是不是愿意和自己说话，而是……他刚才只说自己的儿子没了，而丝毫没有提起皇后！难道，年幼嫁给他的皇后，和他携手半生的皇后，在他心底的分量还没有一个刚刚足月的胎儿重？
流烟不肯往深处想，她只是深吸一口气，令自己的面色尽量显得平静：“皇上还年轻，后宫的姐妹也很多，皇上的儿子一定会平安出生的，这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