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这样的。
万俟重的脸色苍白，像是突然从天堂摔入了地狱，这两天他很开心，一心一意的等着这个人的恢复，现在对方告诉他，没有好起来，一切都是假象。
“还有多久……”
这是他最不愿意问，却也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两天左右吧。”
红曲缓缓说道，话里带了一丝解脱的意味，想想她活了一千多年，已经够了。
万俟重没有再说话，突然蹲身将她抱了起来。
“上次去道观路上的花海你还记得么，我今天就带你去看。”
红曲静静的窝在他的怀里，其实去哪里都行，只要有这个人在。
万俟重抱着红曲上了车，万俟家的人连忙赶过来。
“主帅，你带着红曲小姐去哪里？”
“哥，你干什么，红曲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大家冲出来想要阻止万俟重。
但是万俟重已经把车门关闭了，直接将车往道观的方向开，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紧紧的，紧的指节发白。
红曲也没有说话，她觉得万俟重需要时间来冷静。
万俟重的脸上在静静的流泪，那种心爱之人即将离开的痛苦，狠狠折磨他的心脏。
“万俟重，其实生死有命，没事的，我会是这个结局，都是老天的安排，我不想你们太难过，所以才给了你们那样一个希望，其实去海域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很开心，不是吗？”
红曲说完，咳嗽了一会儿。
她咳嗽的每一下，都如一个拳头砸在万俟重的心上。
“红曲，你睡一会儿吧。”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眼眶通红的看着前面的路。
花海的地方很快就到了，可是那片花海已经凋谢，就像红曲的生命一样。
“怎么会这样？！”
万俟重从车上下来，跑过去看了看，脸上都是惊慌。
红曲跟在他的后面，看到那一片凋谢的花海，眼里闪了闪。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的，转瞬即逝，不过我见过它最美的样子，已经够了。”
万俟重紧紧的捏着拳头，浑身僵硬，想到那日红曲看这花海的眼神，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可是当时他却把对方拉走了。
再来时，花海不再，佳人也快消失了。
“走吧，回北城，那是我唯一一个想多看两眼的地方。”
万俟重觉得自己的喉咙如同被什么堵住一样，根本说不出任何话，就那样跟在红曲的后面。
北城很太平，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众人都像洗尽铅华一般，变得淡泊和纯粹。
红曲躺在椅子上，脑海里浮过了很多画面，有关她的诞生。
万俟老先生以心头血酿造了那坛酒，集天时地利人和，她便也跟着出现了。
那方酒坛，是一个大大的空间，她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便每日与万俟老先生讨论酿酒的事情。
老先生对她十分好奇，每日便在书上写下她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明日又做了什么，如此反复，直到老先生发了大病，那本记录手册才停了下来。
老先生走后，她一个人甚是无聊，便学着对方那般，开始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小事，这也是为什么，那本书的前一半是老先生的字迹，后一半却是她的字迹了。
后来判决书找上她，赋予她能力，掌管人间命数。
人间是什么，她不懂，只知晓那轻轻的一划，关乎着一个人的一生。
“红曲，你永远不需要明白人间是什么，这样你才有资格掌管命数。”
判决书如是说道。
于是千百年来，她一直不懂人间。
直到开始注意一个人，他叫万俟重，几世轮回，大富大贵，却又不得善终。
生死册上每出现对方的名字一次，她便多好奇一分，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在关注人间了。
红曲的这个梦做了很长，都说人在将死的时候，过往的一切都会慢慢浮现出来，走马观花的在脑海里过一遍，没想到真的是这样的。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老先生就葬在龙子沟，她在龙子沟醒来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被老先生带出来，她与老先生之间，也是一段解不开的宿命。
红曲的眼眶转瞬便红了，她最不愿给别人带来痛苦和绝望，可如今万俟家的每个人都是这般，她便越发的觉得愧疚。
大家都已经知道真相了，想过来与她说说话，却又在不远处踌躇着，像是怕打扰了她似的。
红曲摆摆手，示意让他们去干自己的事情，剩下的日子，她把放在过往的记忆拿出来好好咀嚼一遍，便足够了。
“呜呜呜……”
“红曲小姐这么好的人，怎么老天就是不放过她。”
两个丫环在不远处哭着，脸上都是泪痕，眼睛都哭肿了。
两人看到自家主帅走了过来，知晓主帅怕是比他们更难受，马上擦干了眼睛，低头离开了这里。
万俟重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先站在院子的门前观察一会儿，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这才小心翼翼的踏进院子。
就算到了红曲身边，他也不会说话，就那样陪着对方静静的坐一会儿。
“今天的天气很好。”
红曲看着天空说道，知道面前这人又会如以前那般，什么都不说，嘴角扯了扯，权当自言自语罢了。
万俟重看着她的脸，听到她开口以后，马上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红曲，你知道人间的爱么？”
上次他问的是喜欢，这次他问的是爱。
红曲一愣，扭头看着对方脸上的严肃，蹙眉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像夫妻那般？”
“有些夫妻在一起，是因为爱，有些只是因为利益，我说的是前者。”
万俟重的脸上很认真，伸手拨弄了一下她脸上的头发。
“我知道。”
红曲说了这么几个字，缓缓闭上眼睛。
“我说过的，桃花债难偿。”
“我不需要你偿还什么！”
万俟重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以后，突然有些慌乱，悄悄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她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不免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