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很奇怪的是,他们并不觉得尴尬,就像是很久以前就相识的老友一般。
红曲有了这个抹额,自然可以在人间生活,正如万俟重所说,她的那个地方太冷清了些,千百年来,陪伴她的只有满天的红丝带而已。
这块抹额是以万俟重的身份拍卖得来的,可这明显是年轻女子用的东西,而万俟家似乎并没有什么年轻女子,北城的人便开始猜测,是不是主帅有了心仪的女子。
然而在众人的心里,主帅和莫小姐是天作之合,便纷纷以为对方将那抹额送给莫小姐了。
莫兮也很奇怪,万俟重为何要拍卖那个东西,虽然北城的人都把她和万俟重视作金童玉女,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人大抵是不待见她的。
难道真如大家所说,有了心仪的女子?
想到这,心里一阵烦闷,看来改天该去好好打听打听了。
而此时的万俟家,众人都把大堂上的红衣女子看着,听说这是主帅亲自带回来的人,至于她的身份,并没有人清楚。
老爷子也一阵沉思,这女子的样貌他很熟悉,熟悉的像是曾经见过一样,可这个时候,竟是一丝一毫都记不得了。
“你说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前不久怎没听你提起过?”
老爷子看了一眼自家的孙子,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北城的大家族,一向不会收来历不明的人物,因为大家都心怀鬼胎,谁也不知道这一收会带来怎样的祸端。
万俟重的嘴角勾了勾,思来想去不知道该给红曲安插一个怎样的身份,若说是远方亲戚,老爷子这一关定不好过,便只能想到救命恩人这个词了。
“她为了救我受伤,今日才刚好,我便想着让她进万俟家,以后跟在我的身边。”
万俟重的话一出,周围的佣人便相互看了看,这个女子的容貌出众,丝毫不比莫兮小姐差,甚至能担得起北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这样的一个人跟在主帅的身边,焉能不发生一点儿事?
红曲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似乎也听不到周围的人正在谈论她一般,静静的站在那里,但这样的她,没有人能够忽视。
“你看着办吧,这个小……姑娘以后便跟着你了。”
老爷子说到小姑娘这三个字,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似乎这样的称呼,对面前的人是一种亵渎,她虽然静静的在那站着,但气质却比所有人都出尘,有一种俯视众生的感觉。
听到小姑娘这三个字,红曲总算是抬了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更希望别人叫她老怪物,毕竟能活千百年的,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一看老爷子已经答应了,围在周围的众人都开始各忙各的,大家都清楚,万俟家以后要多一个人了,还是这样漂亮的一个女人。
外面的传言他们也听了些,但是那所谓的抹额就在红曲姑娘的头上戴着,要说她和主帅没有点什么,还真不相信。
这个地方转眼就只剩下三个人,不知怎的,万俟书的眼里总有着一丝疑惑,直觉告诉他,这位姑娘的身份不简单,而他这个一向不撒谎的孙子,也帮着撒了谎,只是年轻人的事情,他向来懒得去掺和。
红曲这是第一次以普通人的身份留在人间,再次走到街道上时,心境自然不一样了。
她常年只有这一件红衣,现在看到街上穿着旗袍和纱裙的女子,心里微微一动,但发现那东西紧紧的贴合着身体,看着满满的都是束缚,也就罢了。
“莫小姐,那就是被主帅接进家里的女人,听万俟府里的人说,主帅似乎将抹额送给了她。”
莫兮正打算上车,听到一旁的人这么低语,眉头蹙了起来,这才将视线望了过去。
一群人中,那个女子太显眼了,红色长袍,腰间微微的一束,一个酒葫芦淡淡的挂着,长发只用一条红绳系着,额头上的抹额为她添了几丝高贵,最重要的是她的脸……
莫兮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以前便有人说她是这北城的第一美人,可是今日看清了这个女子,她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她叫什么?”
心里的危机感让她问出了这句话,以往对于万俟重身边的狂蜂浪蝶,她向来懒得注意,可这一次,这个女人打破了万俟重的原则,算得上她的头号敌人。
“红曲。”
“红曲?”
莫兮的眉头微微皱起,良久才又松开,但愿对方只是万俟重的救命恩人这么简单,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而红曲在街上转了一圈儿,对这个地方便有了大致了解,北城是酿酒之城,几个有名的大户都是靠着酿酒发家致富,而万俟家,更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在万俟家的门楣墙壁上,嵌着赫然醒目的两个大字——酒魂。
在街上随处走着,便能闻到偶尔飘来的酒香,许是哪家的酒又揭盖了。
红曲活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但是以往的环境中,从来没有像北城这样,把酒产业看得如此之重,这里的人似乎都偏爱酒,也爱研究酒,层出不穷的酒方子更是能直接端上拍卖行,若是被人相中,拍出高价是常有的事。
这个地方对嗜酒如命的她来说,无异于是天堂。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抹额,嘴角勾了勾,大概会在这里生活一段日子吧,也许就是两年,因为万俟重这一世的寿命是三十岁,至于为什么丧命,并不清楚。
两年时间,应该会很有趣……
这么想着,转身回了万俟老宅,难得的是,万俟重已经回来了,看到她后,脸上柔软了一些。
还以为这人是不习惯这里的作息,自己回去了,正好,他有一个问题想问对方。
“你说这世上有鬼么?”
红曲这样的异类既然存在,那鬼怪之说是否也是真的?
红曲的嘴角一勾,这世上的异类并不多,因为人间是需要秩序的,否则便会大乱。
“做人难,做鬼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