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死后会直通忘川，大善还是大恶，判决书上自会定夺，而鬼怪，几乎几百年才会出现一只，这世上确实有鬼，可鬼哪里有空来凡间走动，毕竟他们是不容于世的。
万俟重听到她的话，大抵猜出了答案，心里也就安了一些，北城这样的地方，若是因为一些谣言搅得人心惶惶，他这个主帅，也就失职了。
红曲迈过他，向着一旁的椅子走了过去，手上缓缓展开，一本册子便躺在了她的手心。
她拿过笔，将最上面一排的名字划去，嘴角勾了勾，抬眼才发现万俟重正在旁边，忙将册子收了起来。
“凡人看了这个会折寿的，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
她这么说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空气中微微带着一丝花香，似乎是桃花香，眼里光华流转。
“今日是几号了？”
似乎只是淡淡的这么一问，然眼里却是有着几分趣味儿，老爷子架子上的酒都被她喝了一遍，可偏偏少了一种桃花酒，这北城，似乎也没有桃花酒。
“农历三月初三。”
万俟重看了一眼院子里正开放着的桃花，眼底有些温柔，三月，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
“正好。”
红曲答了这么一句，眼里欣喜，三月初三，是酿桃花酒的好时候，这一天的桃花是最艳的，以往她便喜欢桃花酒，现在想想，已经很久都不曾尝过味道了。
抬脚走到大门口，她才想起什么，转身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万俟重，眉毛一挑。
“可听说过桃花酒？”
万俟重低头沉思了一瞬，摇摇头，不知为何，每次面对红曲的时候，总有一种闲山逸水的感觉，似乎面前应该有琴，有酒，有江湖，这才算配得上这人的身份。
“带路吧，我们去摘桃花。”
红曲的笑声有些爽朗，让万俟重带她去了桃花盛开的地方。
这才发现，已经有很多人都在这里了，听说北城的习俗，男子可摘下树顶的桃花枝送给爱慕的人，若是对方收了，便算允了这桩婚事。
不过红曲对人间的情爱并不了解，她这一生孤单飘零惯了，每每失意的时候，有酒为伴，烦恼便会尽忘。
还好来之前她带了篮子，四处转转，最后找准了一颗，挨个的观察了起来。
若要酿造上等的桃花酒，在选择桃花的时候，一定要挑完整的，并且是刚刚绽放的桃花，就连摘取的时候，也是很有讲究的，要连同花萼，花托一起摘下。
红曲边摘桃花，边对万俟重讲述着这些知识，指尖上因为掐断了花枝，已经染了淡淡的粉色。
万俟重这才发现，这个人在酿酒方面似乎颇有研究，以往的时候，北城便有人尝试用花酿酒，不过后来通通都失败了，古人的一些老方子也都丢失了，所以很多古书里记载的美酒种类，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不过红曲活了这么多年，历经过那么多个王朝，又加上每一世都醒于酿酒大家，在酿酒方面，自然是造诣颇深。
她选择桃花时很认真，甚至还会仔细放在眼前端详一阵，再三确认所摘的桃花是完整的，才会将它放入篮子里。
万俟重就在一旁看着，偶尔周围会路过一两个人，停下来窃窃私语一番，红曲的装束，在大家看来未免太复古了一些，可这样的她，偏偏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如果不是你说今天是三月初三，恐怕我就要错过这大好的日子了，三月初三的桃花，是酿桃花酒的最佳选择。”
红曲摘了满满一篮子，扭头对万俟重这么说道，看了四周一眼，这才发现周围已经站了很多人了。
万俟重是北城主帅，认识他的自然很多。
“你家酒坊在哪里？”
她低头看了篮子里的桃花一眼，眼角余光发现对方已经抬脚走出几步，嘴角一勾，跟了上去。
万俟家是酿酒大家，酒坊自然很壮观，里面的人正在忙活着，有的在洗坛，有的在放水，有的在抬饭，从跨进这个地方开始，鼻腔里便满是酒香味儿。
红曲淡淡的嗅了一下，大致猜出了酒的种类，眼里有些笑意，万俟家不愧是酿酒大家。
万俟重带着她缓缓的向里走去，周围不停的有人停下跟他问好，蒸饭的地方热气腾腾，烟雾缭绕，红曲这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人间的烟火。
“你一个女子，为何对酒这么执着？”
万俟重忍不住这么问，知道红曲的观念不比现在的女子，因为现在的女子骨子里是含蓄的，哪怕是喝酒，那也是小口小口的品尝，不会像红莲这样，时刻都带着酒葫芦。
“酒是人间魔水，琼浆玉液，如果真要想出一种贯穿古今的东西，除了它，我找不出第二种，我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女子看待，喝酒也不分男女。”
万俟重听到对方这些歪理，有些好笑，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最后在里面停了下来。
“你要亲自动手？”
他看到红曲已经挽了袖子，忍不住这么问道，酒坊里很少有女子，为数不多的几个，也只是做着轻松的工作罢了。
“嗯，交给他们我不放心。”
红曲说着，已经将袖子挽了上去，刚刚在桃花林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和她一样，都在采摘桃花，不过对方是用来做桃花饼，并没有想到酿酒。
“盐，布，水，玻璃容器，高粱酒……”
她缓缓的念叨着这些东西，万俟重懂她的意思，马上让人将这些准备好，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红曲的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将盐放在了水里，把摘来的桃花放到里面浸泡消毒，不一会儿便捞了起来，放到阴凉的地方阴干。
万俟重在旁边不说话，看到红曲用布将阴干后的桃花擦了擦，不禁有些挑眉，这个人的酿酒过程，只能用苛刻来形容了。
红曲并不知道万俟重的这些想法，她平时极懒，若是决定动手酿酒，定会极为认真的选材，处理的过程中也不会出现一丝的失误，否则酒的味道便会不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