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芍药的酒楼门口就出现一老头,手中抱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抬脚准备进入大堂,结果一脚没有踏稳直接摔到在中间,芍药在柜台算账,听见动静抬头看去,见老汉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忙喊道,“阿铭,快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围吃饭的人也都在看着那老汉,有喝多之人大声说道,“老板娘也就你心软,这八成是一个蹭吃蹭喝的要饭的,你可莫要心软。”
芍药笑了笑,弯腰从柜台钻出来,“在我这里没有贵贱之分,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吃饭了,阿铭你帮我把他扶到后厨去,给他点吃的。”
罗铭也就是阿铭点点头,弯腰将那老汉扶起来,还未走便蹙眉看向这老汉,结果老汉忽然睁开眼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一口咬到他的胳膊上,一脚踩在他的脚上,还顺带转了两圈,罗铭本就是满身的娇贵,若是防备也好,可这冷不丁的被人咬了胳膊,又踩了脚,一个激灵将老汉给扔了出去,那可怜人直接滑向墙边,最后撞到墙还给反弹回一点距离,看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得多疼。
“阿铭!”芍药自然是没有看到老汉的小动作,以为是罗铭嫌弃他将他丢到墙边的,顿时横眉冷对,“你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芍药,你听我解释……”
“你……”她还未说完,老汉便哎呦哎呦的叫唤开了,一边哎呦着一边坐起来,揉了揉胳膊揉了揉腿,抬头看向罗铭,指着他就是一顿骂,“你这小二竟如此势利,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又不是付不起钱,你凭什么将我扔出去,还将我打成重伤!”
罗铭怒目,冷着一张脸往前走了一步,“趁我还未发火,赶紧离开这里。”
老汉一愣,转瞬哭丧着脸扶着墙站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的,“人人都说你芍药的酒楼不嫌弃我们这样的人,如今看来也不全是啊,竟然还有这样的小二,欺负我老头子一把碎骨头,要是今日我在这里绝了气,你们就是谋杀人命。”
周围吃饭的食客早就停下筷子看戏了,芍药安抚了一下后,亲自扶着老汉去了后厨,命人给他做了几道小菜,又烫了一壶好酒给他,这才坐到他的对面,笑盈盈的看着他说道,“我瞧着您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劳烦自己出来打酒,小辈们呢。”
“他们呐,都是些不肖子孙,”老汉一口菜一口酒吃的好不逍遥,“他们成家的成家,只留我一人孤独终老。”
许是戳到了芍药的桑伤心事。
她也有些几分伤感,不由得想到了罗铭,低眸轻笑了几声,冲着在门口立着的罗蒙招了招手,“阿铭,你来陪老爷子吧,我下面还有账本没有看完,等我看完再来的。”
罗铭轻轻点点头,待她走后啪的关上门,抬手弹了一下,一根冰刃插在了老汉的碗里,吓得他往后一躲,没有坐稳又跌在地上,他冷笑一声,一脚踏在凳子上微微俯身过去,“何方精怪,还敢再次撒野。”
土地公公一看不好,这简直是被这田螺小太子当成了妖怪看待了,要是再不现出原形那肯定一会儿他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于是他赶忙现出原形,拱手道,“在下乃这一方土地,有眼不识大神,还望包涵。”
“说,是谁指使你的!”
土地听他这么问慌忙摆手,“老朽平日就爱跟他们开个玩笑什么来混口饭吃,从未想过害人,更不曾是受人指使什么的。”
土地说的真诚,况且真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他这踩得也太狠,光是踩也还好说,还在上面拧了两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脚背一定是糊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间酒楼,去别的地方玩去。”
罗铭推开窗户看向楼下,外面的人熙熙攘攘,就像他刚来的那天,整个酒楼人满为患,他看着芍药在酒桌之间快速穿梭,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般美艳动人,他觉得心疼,明明在东海殿内她是被人拥簇的那个,但是到了凡间却成了伺候人的那个,他瞧着心里着急,不经意间瞥见门口挂的牌子说招跑堂的,罗铭捏了个法术将自己从头到尾换了一遍,然后走了进去,从芍药手里接过盘子,微微一笑,问她,“老板娘,这菜是给哪桌的。”
“那个……”土地见他出神好久,只好出声打断他,“上神还是要注意的,您这脚上的伤和胳膊上的伤口是不能用法术愈合的,若是让那个凡人老板娘知道了,定以为您是个怪物的。”
“是吗……”
土地点点头,跺了跺地面转身消失不见。
罗铭抬起手看了看胳膊上被咬的伤口,又活动了活动脚,顿时叹了口气,他现在还不想让芍药知道自己来了,所以可能真的就得像土地说的一般,按照凡人的方式静心养上个几日,不过话说回来,这土地公公踩得也太狠了,这寻常人都不可能使这么大力气的。
正想着芍药推门而入,环绕周围发现刚才的人没了,以为是罗铭赶跑了,生气说道,“你是不是又把人赶跑了。”
罗铭回头看去,“我没有。”
芍药将药盒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面色严肃清冷,“阿铭,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收留你的,就是因为你同一样无父无母,所以我才觉得我们两个同命相连,决定留下你,可是你一而再的将人赶跑,还出手打伤人,这次我原谅你,要是还有下次你就不要在这里了。”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悲伤让芍药愣了一下,她的语气明显软了几分,“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你每次都这样,对我们的影响太大了,回头客人都会传言的,说我们酒楼有个爱打人的小二,那可怎么办。”
罗铭从窗外的树枝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几个单调的音符组成的小曲儿,听得芍药深吸一口气,低头打开药盒拿出纱布走到他面前,虽说动作有些粗鲁,可真是碰到伤口的地方却又是带了几分细心,罗铭轻声笑了起来,“若以后酒楼生意真的不好,那我养你。”
“就凭你,”芍药头也不抬的,手下的动作也未停,“你只要不闯祸我就觉得谢天谢地了。”
“我这人其实很好的,你多跟我相处相处就发现了,”罗铭笑盈盈的瞧着她,顺手将她脸颊旁的碎发挽到耳后,这动作成功的让芍药的动作停下,她缓缓抬起头,还未说话就听罗铭继续说道,“只是乱了,我帮你理一下。”
芍药勾了勾唇,起身伸了个懒腰,坐在桌子旁倒了杯茶水,想了想又给他倒了杯,“那老人你怎么让他走了。”
罗铭也坐下,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是他自己理亏,来这里佯装跌倒就想着蹭吃蹭喝,如今被我识破了自然是不能待在这里了,所以我根本没有对他做什么,是他自己走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沉起来,加上他神情低落,瞧着真像是被冤枉的那个。
在东海那阵子,他从未想过跟芍药撒娇,加之她向来是在姥姥面前候着,偶尔两个人单独在花园里见面也只是坐下来吃杯茶谈谈天,他是喜欢这姑娘喜欢得紧,但是每每他想跟姥姥提这件事的时候,芍药便会挡过去岔开话题,一来二去的他便也不再提了,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芍药不让他提那件事,明明他觉得芍药也是有几分喜欢她的,若是他开口求婚的话,姥姥一定会答应他的,而且她很高兴将芍药留在东海。
“老板娘,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芍药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眨了眨眼睛敲了敲桌面,“你问这个做什么的?”
罗铭往前凑了凑,“我就是想知道而已。”
她喜欢的人呐,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的脸庞,凤眼轻挑,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还有一张薄唇,笑起来带着几分凉薄,明明是个冰冷的人可被他身上的几分儒雅冲淡了不少,明明是个冰渣子却又有几缕微风,让人捉摸不透的,他洗穿白袍,喜好素雅,对待人和事情绝对不是像表面那般冷漠,反而是藏着一颗火热的心,而这人似乎永远不会属于她,想到这里芍药的眼神黯淡下来,低声道,“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为何。”
“因为他出身高贵,不能喜欢我。”
罗铭蹙眉,“就因为他出身高贵,所以他就不能喜欢你吗,你这理由似乎有些牵强。”
芍药扯了扯嘴角,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静静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之前是个傻子,真的是傻子,疯疯癫癫的那种,然后被他捡到了带了回去,他以为我早已不记得我身为傻子的时候的事情,可是我都记得,我记得他对我的好,也记得他看我的眼神,也知道他曾经对一个女子万分上心非她不可,大概是因为我和那个女子有几分相似,所以他便对我格外的好,所以我知道,他其实不喜欢我,只是想弥补那女子。”
“你确定吗?”
芍药点点头,十万分的肯定,“而且听丫鬟们说,当时他陪着那女子出了府,住在一个平凡的地方。”
罗铭库哭笑不得,难道说因为当年的事情她就要一棍子打死自己对她的喜欢么,而且那姑娘就是当年的她,总不能说因为喜欢当年的她就不喜欢现在的她了吧,可是这种事他又怎么去跟她解释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把你当成那姑娘的替代品。”
“阿铭,我跟他从一开始便注定不能在一起的,若是强求在一起后果只会是个悲剧,既然早已知道是什么样的结局,那我又何必苦苦执着一个过程呢,”罗明还要说什么,被芍药抬手打断了,将话题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你呢,你有喜欢的人人吗?”
罗铭点点头,眼光看向别处,又不经意间触及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禁笑了,“她很可爱。”
芍药挑了挑眉,“可爱?”
“对,当年我遇她的时候,她还不谙世事,只是一个孩子,可就因为她心思单纯善良,家里所有的人都很喜欢她,尤其是我的……母亲,母亲一心想要让她成为我的童养媳,可惜了,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竟然跑了。”
“跑了?”芍药添了点茶给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是不是你对人家不好。”
罗铭笑着摇摇头,他是对她不好吗,自从知道她就是自己的良人之后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看看,还让姥姥旁敲侧击的问她是否愿意嫁给自己,结果等来的却是她跑到人间做什么老板娘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差点就将寝殿里的东西给砸了,但又怕她回头回来了说道自己,所以便一直生着闷气,期盼她能够回来跟自己解释解释,这一等两等的,她根本就不回来,所以他一气之下就来找她了。
这个姑娘现在就在他跟前,他也想问问,是他对她不好么。
“我自觉对她很好。”
芍药啧啧嘴,破有几分红烛的架势,“那是你觉得,你自认是对她好的不见得是她喜欢的,所以你压根不了解她,这就叫愚爱,真正喜欢一个人要投其所好,知她所想这样才能两厢情悦。”
罗铭咽了口口水,难道说平日里自己送她的那些东西她都不喜欢,但是他明明就觉得她是喜欢的啊,送她的玉佩她到现在也挂在身上,送她的发簪也戴在头上,难道说这些都是都只是为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