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心犹豫着,接过碎片,手不停地抖,她看了看马光,又看了看青竹狰狞的表情……
“够了,青竹!记住这是马府,本将军才是一家之主。”马光气冲冲地离去,青竹追了出去。
终于都走了,她关上门,一头扎进被窝,直到深夜。
不知何时桌上的碗碟已经收走了,多了几样茶点,看来这马光对自己还真不错。四周寂静,窗外漆黑,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香烛气息,不觉打了个寒颤。
记得刚到的时候,马光曾言,这院子只她一人居住,如此心里似乎没那么压抑。
咯吱咯吱,好像是开门声,不是自己的房间门,难道是院子?她端着烛台出去,果然是大门开了。没有起风,大门为什么会开呢?难道是下人没关好?
来到门口,香烛之味更甚,这么晚,是谁在祭拜吗?她顺着气味,又穿过一扇门,看见有人蹲在树下烧纸,嗖的烛火灭了。
她卯足胆子凑上前去,偶尔踩着些枯枝落叶,发出碎裂的声响,那人也没有回头。
“你怎么了?为何这么晚了还在烧纸?”她轻声问道。
那人还是没反应,只是恰当的时候,丢几张纸钱进去。自然垂散的头发,使得站在侧面的她看不清他的面庞。
好奇怪的人,要不回去了吧?“我的蜡烛灭了,能跟你借点火吗?”
那人指了一下燃烧的纸钱,不会是暗示她去那里取火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望了望回去的路,还是决定忍一忍,大不了睡觉前多念几遍阿弥陀佛。
容心弯下腰去点蜡烛,好奇心促使她侧过头去看那张神秘的脸,“啊……”烛台不慎掉进火里,她吓得接连后退,“你,你?”
那人忽地站起来,屹立在她的跟前,相距不到一尺,满脸的疮疤这都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他左脸腐烂着的大窟窿。
“啊……”她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惊恐的心稍微平复了些。但随即衣服上残余的香烛味,还有鞋底的纸灰,提醒她,这不是梦。
“公子,你醒啦?这些衣物,是将军特意吩咐送来的,另外将军请您稍后到前厅用早膳!”
她接过家丁送来的衣服,迟疑道:“前厅?”
“是的,热水已经准备好,稍后小人会带您过去!”家丁恭敬地带上门。
是一身素衣,幸好!那个人是谁?是青竹派来捉弄我的吗?可是我不能退缩,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
她不断地给自己心里暗示,家丁领着她来到前厅,马光和青竹已经在了。见她来了,青竹没好气地侧过脸去。
“小人,参见将军!”
“坐吧!我这府邸平日里比较冷清,也没多的人,随意吧!”
“谢将军!”容心在二人的下方坐下,不敢直视。
“嗯哼!那个……昨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薄酒一杯,就当是赔罪了。”青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青竹公子真是大人有大量,昨日之事,是我见识浅薄,不懂规矩!”她咬咬牙也回敬了一杯。
“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阿兴,青竹跟了我多年,也是这将军府的主人,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将军礼贤下士,青竹公子更是心胸宽广,令人敬佩!”
“青竹,阿兴琴艺卓绝,你不是总觉得一个人弹得苦闷吗?早膳后,你们可以切磋一下!”
“卓绝?那真是要好好领教领教!”
“谬赞,谬赞!”
果然早膳后,青竹派人取了琴,当下便要求和她比试。
两人在院子里,分别坐在左右,马光高坐在屋檐下,饶有兴致地欣赏二人斗乐。
三局两胜,五局三胜,欢快的、忧伤的,一连十场,青竹怒了,“停!不比了,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敢不敢和我比些其他的?”
“青竹,不要太过了!”马光嘴上这么说,但眼神里却并不反对。
“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青竹屏退了周围的家丁、护卫。
“不知公子想比什么呢?”
“比舞!”
“小人不会武功,甘拜下风!”
“谁要跟你舞刀弄剑?我说的是跳舞!”青竹得意地昂起头。
“这?”她为难地环视四周,确定院子里只剩他们三人后,“好吧!”
“好,那开始吧,一人按照另一人弹奏的曲子跳,怎么样?”
“但凭公子吩咐!”
“那你先来!”青竹的嘴角闪过一抹自以为神秘的笑。
容心此刻反倒有点进入状态了,青楼看似热闹,但里面何尝不是波谲云诡,为了争名利地位,姊妹间斗乐斗舞本是稀松平常的事。
青竹的神情,刁难之意已经很明显,他一开始弹奏《平沙落雁》,容心正沉醉地表现缥缈霄汉里,大雁回环顾盼,随着旋律表现逸士之心胸,突然画风斗转,变成了《醉渔唱晚》。
幸好她反应快,加上本来心境淡泊,从容地表达了曲调里那股笑傲烟云、醉乡酣美之意。
“哼!我就不信了。”见她如此从容,青竹更加愤怒,调转曲风,切入到《阳关三叠》,擎樽话别一段。可能是因为心境的缘故,这一段弹得特别乱,容心只能尽力迎合,结果不慎摔倒。
“呵!原来也不怎么样,到我了,出题吧!”青竹挑了挑眉,站起来,整理了衣衫。
容心回到位置上,她明白,那家伙无非是争风吃醋,他越是这样,自己就越要表现得大度,方才显得技高一筹。
《凤求凰》,司马相如写给卓文君的求爱曲,顺水推舟让他把想表达的心意顺其自然地流露出来,同时又为自己暗中埋下伏笔。曲到高潮,容心瞄了一眼马光,他正看着自己,又看了一眼青竹,眉眼里都是马光。暗自叹息,这又是一场悲剧。
曲毕,容心起身揖手,“公子,技高一筹,小人自愧不如!”
马光终于开口了,“好,真是精彩,青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风采依旧。阿兴的琴艺也不错,今天就到这里,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他走到青竹跟前,暧昧地替他整理衣衫,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容心一眼,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早晚我会叫你滚蛋!”
“公子,小人不过是凭一技之长混口饭吃,并无他想!”容心低声道。
“没有最好!”青竹拂袖而去,家丁们开始进来收拾。
“比女人还妩媚的男人,这是什么世道?”
“胡说什么呢?难道公鸡还会下蛋吗?”
“堂堂一个将军,要什么美女没有,偏爱男人,真是有伤风化!”
“可不是嘛,这将军府一个女婢都没有,住在这里真是浑身不自在!”
“嘘!小声点儿,那里还有一个呢!”
“他算什么?什么琴师,不过是男宠罢了!”
“小声点,我看将军挺喜欢他的,说不定以后会成为这里的另一个主人呢?”
“那怎么可能,将军是不可能抛弃青竹的,他们是患难之交,而且他手里有他最核心的机密。”
“不会吧?谁会把自己的命门交给别人,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