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你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就一两!”
“一两等于一千文,不过现在是战乱,能换五百文已经不错,一斤芋头市面上五到十文不等,而你换了五十多斤,别人还亲自帮你送来,也不算太亏。这些都是常识,你要多学一点,否则怎么独立生活?”
“好吧!但是有你在,我学这么多也派不上用场!”
“可是你以后总要嫁人的,总不能不会持家吧?”
“这倒是个问题,要不我嫁给你吧!这样我就不用学这么多了!”
“啊?你要嫁给我就只是为了这个?”他失望了,也许在她的心里自己就只是个朋友。
“也不是,相比大哥大嫂安排的那些,你确实要好上许多。这芋头什么时候可以吃啊?”她拿着棍子掏了几下。
沈一舟叹息了一声,用棍子戳了戳那芋头,“再等等吧!”
八月里秋深,他夜不能寐,见她瑟瑟发抖,又给她盖了几层衣裳。
明月当空,却只照见了悲苦,他不禁想起了一首小令,低吟道:“多才惹得多愁,多情便有多忧,不重不轻证候。甘心消受,谁叫你会风流?”
又想怨什么,她不过是个懵懂的少女,叹息了几声,看着火苗要熄了,又去捡柴火,就当是为她多准备些食物。
“不睡觉,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才、忧、风流?”她摇了摇头,裹紧身上盖的衣服继续睡。
两天后的晌午,二人来到了关前。
“一舟哥哥,过了那里,就快到叶城了!”她拉着他兴奋地冲进去。
青草、田野、熟悉的炊烟,她欢快地跳着,就像樊笼里关久了,重获自由的小鸟。
他听着她滔滔不绝地介绍,只是偶尔点点头,因为被拉的太快,手里的木杖也掉了。
这座城虽然算不上繁华,但是车水马龙,楼台酒家,还是应有尽有。
“咦,我们家的门开着,难道里面有人?不会是我大哥吧?”她紧张兮兮地躲在沈一舟身后。
他一边敲门,一边喊:“请问有人在吗?请问……”
“谁呀?门不是开着吗?”徐致嘴巴里正咀嚼着还没咽下去的饭菜,却见着门口门口一个高高瘦瘦,脏兮兮的年轻男子,秃噜道:“这年头,都流行扮乞丐麽?”
仔细打量了片刻,发现眼前这人自己并不认识,“请问你找哪位?”
“三哥?”徐慧从后面露出头来,“咱俩真不愧是龙凤胎,连回老家都能想一块儿!”
“慧儿,你怎么在后面,他是谁?”
“他是一舟哥哥,我的朋友。”她眉眼弯弯地笑着,挽着沈一舟进去,徐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就这样亲密地带了个乞丐一般的小子往内院而去。
“喂,等等!徐慧,你有没有搞错,喂!”他追上去,却见那陌生男子正和刘文三人谈话。
“别告诉我,你们认识?”徐致手指着众人。
“三哥,你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徐慧笑道。
“沈公子,请坐!”容心又去添了两副碗筷。
“我以为我惨,怎么你也弄成这副样子?”皮雄瞥了一眼他背上的伤。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既是一言难尽,那就边吃边聊,请坐,沈公子!”
生意场上走惯了的人,对于饭桌之事,也没什么可拘束的,再者又是之前打过交道的人。
饭毕,交谈地也差不多了,皮雄慨叹道:“想不到是我们连累了你!真是抱歉!”
“其实就算没有你们,早晚也会有这一天,无碍!”他是想通了,本来不是自己的东西,也没什么好眷恋的,真要是有本事的人,离开了也一定会一飞冲天。
“沈公子,不妨跟我去内室,看看你的伤!”刘文道。
内室里,沈一舟脱下衣服,细皮嫩肉的背上沟壑纵横,浅的已经在结痂,深的不时还有渗液,少有几处还能见着些许好皮。
“你这伤,可不像你脸上表现的那么轻松!”
“皮肉的痛,远及不上心里的痛,所以也就没有感觉了。”
“是吗?那我给你上药了,你一定要忍着点儿!”寻常人药粉洒在上面,就开始尖叫,喊轻点儿了,但是他真的一声也没吭。
“沈公子……”
“叫我一舟吧,从前的那个沈公子已经不在了。”
“一舟,你的衣服破了,我这里还有一套旧衣,不嫌弃的话,就换上吧!”刘文拿出一套衣服,交给他。
“多谢刘大哥!”
“不必言谢,你的伤口不能沾水,稍后我给你端盆热水擦擦吧!”
“那有劳了!”沈一舟拱手致谢。
而这边,徐致把妹妹拽进房间,又把门关上,猫着声音:“慧儿,你老实交代,你失踪这么久,是不是都跟那沈什么舟在一起?”
徐慧并不惊讶他的反应,坐在床边上耷拉这双腿,答道:“对啊!我离开之后就一直和他一起。”
“那你们有没有……是不是那个……”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有没有私定终身是不是?”她嬉笑道。
“你还好意思笑,你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孤男寡女的待了那么久,这是有损名节的!”
徐慧听着他的教训,感觉特别好笑:“我们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能有损什么名节?”
“没出格?看你挽着他那样儿,谁能相信你没做出格的事儿?”
“喂!你别越说越过分啊,难道好朋友不能手挽手吗?”
“好朋友?我是你哥,没见你也那样挽着我啊?阿文哥,从前你那么崇拜他,也没那样挽着呀?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现在可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跟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她越听越气,“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爹娘没了,大哥、二哥都不在,我不管你,谁管你?”
“那也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败光了爹爹留下的家当!”她毫不客气地还击道。
“我才不会呢,以后我会盯着你的!”他说着鼓了鼓眼睛。
“你……出去!”她拾起床上的枕头朝徐致丢去。
徐致接住,“大小姐,麻烦你看清楚,这是我的房间,你的房间还没打扫呢!咱们家现在可没有佣人,凡事要自食其力!哼!”
徐致把枕头丢回床上,开门出去。
“致儿,你们俩在房间吵什么呢?你是哥哥让着她点儿嘛!”容心道。
“就因为我是哥哥,才要管一管她,已经年过及笄,还像个七八岁的丫头,不着调儿!”
容心噗嗤笑了起来,“你们是同一天生的,想要她服你,除非你管好自己先!”
“我已经洗心革面了,从一个月前开始,我就立志做一个成熟有为的男子汉!”
“成熟有为的男子汉,过来!”刘文把他叫去,交给他一张纸,指着桌上的一包杂乱的药材:“对着上面的名字,按顺序分类!”
“哦!”徐致接过,开始摆弄起来。
沈一舟擦洗完毕,换上刘文的衣服出来,正好见着徐致在摆药材。总听徐慧说她家以前是开药铺的,看他这么认真,想必是要重操父业。
“看来徐兄这是要重拾家业,可敬可佩!”
“没什么可敬佩的,不过是谋一条生路!”
“那徐兄可找好了货源?”
“关你什么事?”徐致没好气地。
“是与我无关,但我知道许多物美价廉的供货渠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
“谁要你帮忙,我早就找好了!你让开,别打扰我!”徐致把他掀开。
“一舟哥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就是小心眼儿!”徐慧听见二人的对话,上前来。
徐致不悦了,方才在房里憋的那把火,立刻就撒了出来,“谁小心眼儿了,徐慧你会不会说话呢?你是被这小子迷的五迷三道的,是不是?”他把摆好的药材全掀到地上。
“致儿,你干嘛呢?”容心上前拦着,“慧儿,要不你带沈公子去前院喝喝茶?”
“致儿,沈一舟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只会骗小妹妹的花花公子,你要向人家道歉!”刘文见沈一舟走远了,上前道。
“我知道他对你们有恩嘛,所以你们都护着他,其实我也不是讨厌他,只是你看徐慧那样儿,就跟捡了个什么宝似的!”徐致不乐意地坐到桌子上。
“看人不能只看外表,他呀还就是一块宝!沈家为什么富甲江南?就是因为深谙经商之道,他十四岁已经能独立带商队走南闯北,回想你十四岁的时候在干嘛?”
“他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我是怕徐慧那臭丫头吃亏,就她那自以为聪明的傻样儿,被卖了还能给人数钱。”
“她是挺傻气,但她真的捡到了一块宝!”
“我不信!”徐致把头一偏。
“这样,你的两间店铺还有几天就收回来了,你就拿一间给他经营,不出三月,立见分晓!”
“阿文,你的牛别吹的太过!”她好心提醒道。
“就是,心儿姐姐说的对。阿文哥,小心吹破了牛皮!”
“不相信就试试,反正三个月,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刘文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