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东风一树胭脂暖
织影2018-03-31 19:113,339

  太师府的下人依旧很有礼貌,只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她离开所在的院子。要换在从前被如此对待,她一定会大闹一番,可此刻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似乎只要自己一天被软禁在这里,他在外面便会有一天的安宁。

  可是自己也不能一直被软禁在这里,否则他将永远受制于人。随着身体渐渐地康复,她又开始勤加练习剑法。

  四季轮回,她感觉自己精进了不少,但终归是练习得晚了,根基不牢。

  一日,井然有序的太师府,突然闹哄哄的,院子周围的守卫也都不见了踪影。好奇之下,她抓住一个背着包袱的丫鬟询问,才得知陈友谅中箭而亡,而邹普胜也辞官归隐。

  主人都走了,她这个人质自然也无人问津,便也悄悄地混在人群中逃了出去。一个美貌的女子和一个毁了容的女子走在街上的待遇虽然有云泥之别,但也省去了招蜂引蝶的麻烦。

  秋高风嚎,她又一个人走在去往夔门的路上,一路上没有半点关于他的消息,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听说那场大战,汉军死伤无数,否则不会连官至太师的邹普胜也要羞愧地归隐。那他呢?这一年多,他到底在做什么?会不会已经回了凤栖山?

  她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凤栖山,但山顶上却空无一人,院子里杂草丛生,台阶上满是青苔。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去哪里了?

  心里恐慌,但又联想到里面的物件儿虽然覆盖了厚厚的灰尘,但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说不定他们是下山找自己了,又或者是云游去了也不一定。

  那间她俩曾经住过的新房还是从前那般,枕头下压着一张纸,是她立下的契约。广陵子的话言犹在耳,“丫头,按你俩的命格本不该在一起,可世事难料,要想得到,便先要失去……”

  她看着看着,大骂道:“什么是天命,谁定下的那么不合理的天命?”骂完后失声痛哭起来。

  一晃又过四月,山下繁华似锦,山顶的桃花亦是含苞待放,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她坐在树下,想起师父那句“桃花依旧,人面全非”,情绪十分低落。

  夜里她辗转难眠,忽然听见一阵叩门声,不由得紧张起来。可是又想暂且不说自己有一身的武功,单凭丑姑娘的名声,便不会招来歹徒。

  “谁啊?”她穿上衣服,取下挂在墙上的剑,小心地走到门后。

  来人没有回答,继续叩门,她又问了句:“何人在外面?”

  “是我,刘文!”

  “阿文?”她恍惚了片刻,再此确认道:“你说你是谁?”

  “心儿,你不打算让我进门了吗?”

  “是他,是阿文!”她迫切地将门打开,见他果然站在门口,迫不及待地扎进他的怀里,片刻又气呼呼地将他推开,“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

  “生气啦?”他取出手帕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儿。

  “虽然当时情况特殊,但你至少可以透露点儿消息给我,哪怕只是一字半句,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当然担心,最怕的就是你负气而去,但还有你还在!”他的心里本来也有千万般的话想说,可是相逢了又语塞,只得将她拥入怀里,二人静默许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暖。

  长夜漫漫诉不尽离情,翻云覆雨之事自不必细说。喜悦冲淡了愁苦,仿佛此刻才是新婚。

  容心推开窗户,正要梳妆,一阵芳香入鼻。她兴奋地拽着刘文出去,“阿文,你看花一夜都开了!”

  他浅浅地笑着,同她一起欣赏着眼前灼灼的桃花,那日也曾见着,却不似今日这般美好。

  “你说咱们会苦尽甘来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咱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处了吗?”

  “可惜师父他们都不在,不然团聚在一处,肯定特别幸福!”

  “有缘一定会再聚,如今朱元璋称王,陈汉已亡,天下大势已经析出,老百姓的太平日子不远了。”

  “阿文,你始终没有说这一年多你都干什么了。”

  “陈汉已亡,不是已经很明了了吗?”

  “那之后呢?鄱阳湖大战都打完那么久,你又去了哪里呢?”

  “陈友谅死了,陈汉还没有亡,他们害我们受了这么多苦,岂能如此善罢甘休?”

  “阿文?”她讶异地看着这个一贯云淡风轻的人,原来也会用绞尽脑汁地去复仇。

  “如今强敌尽除,再没有人会威胁到我们。我想你和我一起隐居,过的是平静安逸的生活,而不是东躲西藏的逃难。”

  “阿文,原来你都是为了我,对不起!”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吗?咱们这就启程,顺道游历这天下的名山大川,然后择一个宁静的地方定居。心儿,你意下如何?”

  “和你一起,怎样都好!”

  二人在桃树下,依偎了片刻,收拾行装下山而去。一连游历了数月,也没遇上一桩麻烦事儿,好像真的是雨过天晴。

  途径扬州路的时候,她突然提议想从江城渡头乘船,顺流而下,她说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那个地方也算得上是个媒人,他便应允。

  没想到还碰见了故人,柳儿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渡头摆了个小摊,主仆相见,呜呜凄凄地抹了好一会儿的眼泪。

  柳儿还调侃,当时一直讶异刘文为什么一定要关牡丹楼,为什么要为她伸冤,原来竟是有这样的情意,二人笑而不语。

  许是叙的晚了些,渡头一只船也没有了,柳儿挽留他们,但她看她一个人带孩子辛苦,不愿多打扰。更怕因为自己命格的缘故,再给她带去多余的烦恼,坚持离去。

  斜晖脉脉,乘着淡淡的秋凉,一鬓发斑白的老叟带走斗笠,划着一只小船经过。

  “船家,船家……”刘文赶紧招呼,果然吸引了老叟的注意力,船缓缓地靠岸。

  “心儿,慢点儿!”刘文小心地扶着她上船。

  “阿文,我们就这样上船了,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载我们去下游呢!”

  “走一段,算一段吧!船家……”刘文上前两步正要询问,老叟忽然抬起头,摘下头上的斗笠。

  “师父,怎么是你?”刘文惊喜了片刻,扑通一跪,“徒儿不肖,让您担心了!”

  容心见状,也上前跪下。

  “都起来吧!”广陵子将二人扶起。

  “师父,你的头发?”

  “一言难尽,船渡有缘人,你我师徒再见,便是有缘。”

  “我师父,她……”

  “她一切都好,你们不必挂心!丫头,你的脸……”广陵子惊讶了片刻,笑道:“划得好,划得好啊……”

  “让我来吧!”刘文接过师父手里的船桨,开始划起来,船方才离开岸边,听见岸上喊打喊杀的声音。

  “阿文,是馨儿……”容心担忧地指着岸上。

  “靠岸吧,阿文!”

  师父发话了,他不得不从,船渐渐地靠近岸边,广陵子跳下船替他们挡住官兵,掩护二人上船,随后跃身上船。

  徐玉感谢恩师的搭救之恩,韩馨儿与容心姐妹相拥,刘文沉默地划着船。原来这一年多,徐玉夫妇一直四处找药为女儿治病,还有寻访她的下落。方才在城里碰见仇家,遭到追杀,逃难至此。

  “玉儿,时至今日了,还要为师多说什么吗?”

  若非是为了救妙儿,容心不会被抓走,师父也不会白头,终归是自己对他们不住,而方才别人还放下恩怨,又搭救了一次。

  徐玉双膝跪下,终于垂下了骄傲的头颅,“是我对不起你们,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广陵子夺过刘文手里的船桨,给他使了个眼色。容心观察着刘文的神色,而刘文亦看着她。

  “心儿,你做主吧!”

  “容姐姐……”韩馨儿低低地唤了一声,求情的话最后还是卡在了喉咙。

  容心踟蹰了片刻,想着最受伤的终归是他,“阿文,你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刘文拔出背上的剑,寒光一扫,削掉了他发带,韩馨儿紧张地侧过脸去不敢看。只见他眉头一皱,手里的剑越握越紧,最后叹息了一声,只是削掉了他一缕头发。

  “削发代首,你欠我的那一命,就算是偿了。”刘文收了剑,看向容心,容心也点了点头。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师兄!”刘文伸手去扶他,只是在叫出那个称呼的时候,舌头有些打结。

  “多谢你们!”韩馨儿擦了擦脸上的泪。

  “好,好,好,恩怨消弭!”广陵子仰天大笑,许是兴之所至,唱起了小曲,“晚云收,夕阳挂,一川枫叶,两岸芦花。鸥鹭栖,牛羊下。万顷波光天图画,水晶宫冷浸红霞。凝烟暮景,转晖老树,背影昏鸦……”

  “阿文,师父还会唱曲?”容心讶异地看着刘文。

  刘文看向徐玉,“师兄,你可还记得咱们上一次听师父唱曲,是什么时候?”

  “咱们?”徐玉霎时间泪眼婆娑,“那大概是八年前,下山前的那晚!”往日的画面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下山前曾经对着天地立誓绝不做同门相残之事,可是自己却违背了誓言。

  碧波荡漾,小舟摇曳,在夕阳的映照下,一行人顺流而下,似乎看见了,远远的江岸边,翘首盼望的熟悉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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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一树胭脂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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