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安在她身后,盯着她脖子上那条也许这辈子都扯不下来的项链,看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陆齐安去公司时,画扇还在睡。他站在她床前看了一会儿,枕头湿着,肯定是昨晚他去客房之后她又哭了。
他有些失神,脊背紧绷着在原地站了良久,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见过她哭,而且他深知,她每一次如此,都是为了祁连年。
没有人知道,他嫉妒他,疯狂地嫉妒。
上班的时间明明到了,他却不想走,就拿了一盒烟把自己反锁在了洗手间里,狠命地抽。
一盒抽完,他起身,一脚踹在马桶上。如果可以,他真想像冲走那条项链一样冲走那个该死的男人。
下午回来,画扇缩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抱枕,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就连他开门进来,她都没有抬眼看一下。
看到她在,他难以察觉地松了口气。
小区里虽说有他安排的人,可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他终归不大放心。
走近,才发现她在看什么——《法治在线》。
他失笑:“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东西?”
画扇没说话,眼睫却是抬了起来,看向他。
“怎么?”他走向她,察觉到她应该是有话要说。
果然。
“逃税是犯法的。”画扇看着他的脸,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陆齐安心头微微一动,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没说话,盯着她的脸,等着她的下文。
“我不希望,我爸爸的产业被你毁了。”她说。
原来如此。他居然错以为她是在关心他。
“你多虑了。”陆齐安的声音倏地变冷,侧过身子,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遥控器,换了台。他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面色冷淡地说:“我自认还是有能力处理好那些事的,轮不到你来操心。”
“你最好能够处理。”画扇站起身,进了卧室。
不该生气的。的确,不该生气。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像是一只刺猬,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调动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刺,无所不用其极地刺伤他。他确实不该为了这一句话而生气的。
可是,他居然发现自己抓着遥控器的那只手,指尖在抖。
下一秒,陆齐安霍地抬起手腕,遥控器就朝着雪白的墙壁飞了过去。
第二天,画扇打开门,刚走了两步,就有两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脸恭谨地说:“小姐,您需要什么?”
画扇的脸瞬时垮了下来。
她认识这两个人,陆齐安的走狗。
“不用。”她抬脚往电梯口走,身后那两个男人立刻如影随形,她顿住脚步,“少跟着我!”
“小姐,这是少爷的吩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画扇走,他们跟,她恼了:“你们愿意跟是吧?好,我让你们跟个够。”
她果然说到做到。
一天下来,她去了各种各样的地方,逛街,吃东西,去游乐场,最后,开始在酒吧流连。
那两个保镖中的一个不时会打个电话,向陆齐安汇报她的行踪。
画扇不屑地撇嘴,一杯杯酒灌得毫不犹豫,最后,是那个总打电话的保镖过来劝阻:“小姐,您已经喝了很多,不能再喝了。”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
最后,一个人伸手夺走了她手里的酒杯,她睁着迷蒙的醉眼看过去,那人面容俊美,神色阴郁,正是陆齐安。
她咧咧嘴:“你终、终于来了。”
陆齐安面无表情:“你的短信我看到了。不可能。”
“别说得那么绝、绝对。”画扇的舌头有点儿大,眼前这个男人开始出现重影,“我的条、条件还算得上公、公平,你放我走,陆、陆家的财产,我分文不、不要。”
“说过了,不可能。”陆齐安挟住她的身子,往外走,开了车门把她丢进车里。
一路车速如飞,回到住处,他直接拖着她去洗澡,她并不挣扎,意识明明混沌着,难为她还记得和陆齐安商榷:“今、今天你也看到了,你不、不让我走,我、我就天天烂醉……”
陆齐安给她洗着头发,根本没应声。
她还在喋喋不休。
“陆、陆振南最、最烦我喝酒,我这、这样,他不、不会饶了你……到头来,你什、什么都拿不到……”
他手上动作不停,声音却很冷:“你是在关心我吗?”他拿了一条浴巾裹住她,他的眉眼里没有丝毫情绪:“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逼着画扇喝了醒酒汤,他把她搁在床上,转身要走,却被她拽住了衣袖。
一碗醒酒汤,让她清醒了不少,至少,口齿比刚才要伶俐得多了。
她看着他的脸,冷静地说:“趁陆振南这几天不在北京,我的提议,你不如考虑考虑。”
“不必。”陆齐安打断她的话,把她的手指从他胳膊上一根一根掰下去,“你是陆家的女儿,这辈子都是。想跑,没那么容易。”
画扇冷笑一声,然后反唇相讥:“你图的,不就是陆家的钱吗?我给你,和陆振南给你,没什么两样!”
陆齐安不为所动:“再说一遍,别自作聪明。”
说完这句,他不再停留,开了门出去,一晚上就睡在了客厅里。
他怕她跑。她的住处已然被围成了铁桶,她还能跑到哪儿去?
拉拢收买失败,剩下的,似乎只有撕破脸了。
画扇没想到,陆齐安动作居然那么快。第二天一大早,徐书就来了,他笑眯眯地对她说:“小姐,老爷让您回家一趟。”
很明显,陆振南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了。
让徐书诧异的是,这一次,画扇居然没有像以往那样断然拒绝。她想了一下,然后说:“你等我,我去洗个澡。”
到了陆家,徐书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听话地跟来了。
见到陆振南,画扇开门见山:“在大连给我们下套的,是你吧?”她对着陆振南笑:“真有本事,大连居然也有你的势力。”
陆振南正在用餐,隔着桌子看了画扇一眼,并未生气,而是给她指了指椅子:“坐下说。”
画扇看了一眼椅子,没坐,往前走了两步,盯着陆振南的脸:“我再说一遍,我不可能回你们陆家,也不可能和陆齐安结婚。你的那些财产,我根本不稀罕。”
陆振南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神色如常地搁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看向画扇:“吃了吗?”他扭脸对徐书吩咐:“去给小姐准备早餐。”
画扇最厌烦他这副打太极的姿态,脸色彻底冷下来,直截了当地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彻底说明白,你打太极是没有用的。”
陆振南这才盯着画扇看了一眼,身子靠向椅背,嗓音微沉:“我的决定,从来不会改。”
“你无权决定我的事!”
“你是我女儿。”
画扇的脸颊霍地涨红,她冷笑着说:“我凭什么要信你说的话?就凭那份该死的检测报告?这世上太多作假的了,要弄一份假的报告,以你们陆家的本事,并不难。”
陆振南眸光深邃,盯着画扇的脸:“我没必要骗你。也不会骗你。”
“你骗我的次数还少吗?”
“比如?”
画扇忽然间觉得可笑极了:“如果我真是你女儿,你把我扔到程家九年,把我扔到祁家六年,等到我十五岁时才跑出来认我,算不上是骗我吗?”
陆振南的神色终于现出几分愧疚:“我是为你好,更是……为你妈妈好。”
“少在那儿虚伪!”画扇的情绪激动到近乎失控,“我不可能回陆家,更不可能认你这个爸爸,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画儿……”
“别叫我画儿!”
画扇气息紊乱,整张脸涨得通红,她扶着桌子喘气,陆振南抿唇,深邃的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子,不再说话。
过了好久,陆振南平复了情绪,一开口,依旧是以往那个威严的董事长的口吻了。
“告诉我,你之所以这么生气,是为了什么?”
“你心里明白!”
“因为,你被遣送回北京的事?
画扇霍地抬眼,恶狠狠地瞪他:“果然是你向祁首长报的信儿!”
陆振南直起身,双臂搁在餐桌上,他平静地看着画扇气得通红的脸:“我的女儿被他的儿子拐走,我自然要找他要人。”
“我不是你女儿!”
陆振南抿唇,不再答话,对于这个问题,他认为,没有争论的必要。
“陆振南。”显然是气得极了,这是画扇第一次当面直呼他的名字,“我会和祁连年在一起,一定会。”
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脚步顿住,又回过头来:“提醒你一句,你做的坏事够多了,不妨为自己积点德。”
陆振南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摔门而去。
徐书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递过来电话:“少爷的。”
半晌,陆振南才从徐书手里接过电话,不等陆齐安开口,直接说了一句:“准备一下,十天后,你就和画儿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