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时间，多多准时锁上办公室的门，转身却听见电梯叮的一声，接着便看见程陌迟施施然从里头走出来。
这个人简直是阴魂不散，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一直跟在她身后，同她打了一模一样的菜，又毫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害得她连糖醋排骨都食之无味。
现在他又是想怎样？
程陌迟笑道：“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多多说：“不必，我坐阙君渡的车走。”
程陌迟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多多，你怎么会……坐他的车？”
多多笑眯眯地看着程陌迟的脸色一寸寸发青，反正她一点都不介意拿阙君渡当挡箭牌：“因为我之前和他订了一个交易。”
程陌迟又是一凛，随即露出一种很痛苦的神色：“多多，我一直以为你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你怎么能……出卖自己？”最后四个字几乎是被他咬着牙说出来，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怒。
“……”这年头大家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吗？
多多微微一笑：“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吧。”
程陌迟的右手握成拳，又松开，叹口气道：“多多，你还不明白吗？我是爱你的。”
“……”她怎么不知道这些年程陌迟新培养了一个背言情片台词的爱好？
恰好这时，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阙君渡看了看走廊上对峙的这两人，表情很是微妙：“怎么回事？”
多多还没说话，程陌迟已经用一种很冷冽的语气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多多说她和你订了一个交易，这是怎么回事？”
阙君渡看了多多一眼：“这和你无关。”
程陌迟挡在多多身前：“这当然和我有关，因为她是我认定要娶的那个人。”
N条黑线迅速从多多额头上挂下来。
程陌迟凭什么笃定自己就一定会和他重归旧好？虽然多多也不得不承认，他一旦含情脉脉起来，简直令人无法抵抗。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有一身的臭脾气，而女生们却依旧对他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吧。他那样专注地看着你，好像眼睛里已经容纳不了任何别的东西，让人觉得就算这是一个骗局，也愿意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程陌迟又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强硬口气说：“我不知道你们交易的具体内容，但如果她是因为欠了你什么才不得不委身于你，这账由我来帮她还清。”
阙君渡挑一挑眉看向多多：“不错嘛，这么快就找到一个愿意为你花钱的主。”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多多却像是被惊雷劈下一般，身体晃了一晃，直到右手扶住墙才勉强站稳。
程陌迟终于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阙君渡上下打量了多多几眼，接着才缓缓道，“她？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却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地吐出世界上最伤人的话，“一个一心想傍大款的女人，一个不择手段勾引男人的女人，你就不怕她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你的钱？”
程陌迟的脸色又变了一变，之后才说：“阙君渡，你过分了。”他伸手把多多拉到自己身边，“七年前我就认识她，她不是这样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阙君渡看着多多，“多多，你说是不是？”
多多只是死死地盯着阙君渡的眼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良久，她才道：“阙先生，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吗？”
“嗯？”阙君渡第一次在她眼睛里看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管我怎么看你，都是你我的交易在先，我想你也不会不守信用地单方面毁约。”
多多垂下眼睛，长长的刘海遮挡了她的真实表情：“当然。”
程陌迟抓住多多的肩膀，眼睛里几乎快喷出火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说出来，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多多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最大的苦衷，就是自己的感情背叛了理智。
阙君渡从身后揽过她的腰肢，朝程陌迟微微笑了一笑：“你这是想挖墙角吗？”
程陌迟脸色阴沉地看着阙君渡。
“我当然不会给你竞争的机会。”
直到两人走出很远，阙君渡才说：“不管怎么说，现在你是我名义上的女友。”
“嗯。”
“所以我不希望再看见你和任何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嗯。”
“以后你想嫁给谁我都不会拦阻，只不过现在不行。”
多多一直垂着脑袋，她实在没有力气再伪装出任何笑容了：“嗯。”
阙君渡好似察觉到她的闷闷不乐，一面开着车，一面腾出手来揉揉她的脑袋：“刚才话说得太重，我道歉。”
多多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没关系的。”
又过了很久阙君渡才说：“其实你是个好女孩。”
那一刻多多的心脏像是瞬间停跳，好在她维持住了脸上的平静神情：“谢谢。”
一张好人卡而已，却是她从他嘴里听到的，最好的赞美。
多多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沉沦下去了。
世上的男人有千万种，但惟独阙君渡，是她不能爱的那一种。
一旦爱上了，他又完全不肯看你一眼，她就只得毫无尊严地、摇尾乞怜地去求一点施舍的爱情。
女人总该有一点理智的判断力。多少人明知那份爱是深渊，都义无反顾地踏过去，幻想着会不会有王子从天而降将她从绝望中拯救，但大部分人最终只能落得粉身碎骨。
与其落到那样可怜的境地，不如在一开始就狠心掐灭所有幻想。
晚上多多照例去做SPA，这也是阙君渡吩咐的，说是阙家未来的少奶奶一定要内外兼修。只是她今天状态着实不佳，连按摩师都说：“麦小姐，您今天脸色不大好呢。”
她只是一笑，并不多言。
做完SPA，多多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经过这些天的细致保养，皮肤倒是比刚来的时候要好得多，滑若凝脂灿如桃花，但在那面颊的红润里，又有一点点掩饰不住的苍白。
第二天上午多多从百忙中抽空去检查珠宝展的布展情况，路过前台时顺便和雯雯聊了两句，刚要离开时，却听得不远处有一个声音且惊且喜地叫她的名字：“多多。”
听到那个声音，多多的第一反应是装没听到，拔腿就跑。
“多多，你的手包掉了。”
“……”多多下意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右手，果然，走得太急把手包落在了前台。
她只得回过头去，嫣然一笑：“程先生。”
“叫我陌迟，或者Elroy。”程陌迟的笑容同样无懈可击，他微笑着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多多，“是去看展览准备得怎么样了吗？”
“嗯。”多多正苦于找不到理由脱身，于是刚好顺水推舟，“那么Elroy，我先走一步。”
程陌迟笑了笑：“太好了，我也正要去那里。”
“……”
话都说到这一步，又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借口，如果再像避邪一样避着他，就实在是很不礼貌。多多便没有拒绝程陌迟载她一程的邀请。
一路上程陌迟有一句没一句地挑着话题，却都被多多开动脑筋急转弯险险地回避过去。
同程陌迟交流其实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在两人都各怀心事的情况下，不仅要弄清他话里的明示暗示，还得仔细琢磨最中庸的回复。不过半小时的车程，多多脑袋里那几根弦几乎快要绷断。
终于来到会展中心。
展厅的整个空间被布置成海蓝色的基调，处处充满着神秘幽雅的气息，恰好同S。N主打品牌“海洋系列”的主题相契合。色彩的运用与灯光的搭配都刚刚好，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到童话中古老而深邃的海洋，无拘无束的海豚公主，水晶殿里的美人鱼……
这还仅仅是陪衬的背景而已。
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被仔细地保管在最安全的地方，直到需要它们出场的那一刻。
小小的闪着光的石头被精心打磨成最璀璨的形状，历经几个世纪依旧熠熠生辉，承载着一代又一代的历史与未来，以及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奢华梦境。
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啊。很珍稀的，很值钱的……多多转身就去找安保公司的负责人。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谨慎地向多多介绍他带来的这支最牛叉的队伍，以及最精尖的设备。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多多对这些只有在特工电影里才能见到的设备十分满意，不住点头，以及强烈嘱咐安保公司必须按最高标准进行主动防御，殷殷切切说了一堆，听得安保公司负责人都笑了：“麦小姐请放心，我们公司在业内的口碑人尽皆知，每一份委托都会尽最大努力完成。”
多多这才察觉自己是有些紧张了，讪讪一笑：“那就拜托了。”
虽然那封垃圾邮件多半是她太敏感，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