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搬了两个绣墩来,四人围坐在罗汉榻上说话。
婉婉一直称赞着贾馨宁,只将她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贾馨宁本就觉得自己今日做的事情,帅气极了,听了婉婉的吹捧,愈发找不着北,俏脸红扑扑的。
连端瑞瞧着贾馨宁,都钦佩的紧,忍不住低声儿与聆雪道:“我不如她,倒也怨不得我落到这番骑虎难下的境地。”
聆雪捏了捏端瑞的手,也压低了声儿回她:“公主同贾姐姐不一样。”
贾馨宁是有心仪之人,端瑞从前以为自己有的,可她心里头明白,对贾馨宁她算不得是喜欢,不过是挑个合适的人罢了。
贾馨宁歪过头来,瞧见两个人咬耳朵,傲娇的撅了撅唇瓣道:“你们两个背地里说我什么坏话呢?让我知道了,我可不依。”
聆雪掩口轻笑道:“哪里就是说坏话呢?我正与公主说,到底是谁刺激了贾姐姐,怎么就突然往前殿去,当着那么些人,说了这样的话呢?”
端瑞接了聆雪的话道:“可不是?前些日子还在说笑,你说你有一日要当着所有人面说喜欢岳翎的,今个儿可好了,直接当着禁军的面,将这话说出来了,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贾馨宁听了,有几分得意,俏生生的扬高了下巴:“还不是遇见了几个没眼色的东西!”
“这怎么话说的?”端瑞笑着问:“咱们哪个敢惹了你?”
贾馨宁说到这里,气鼓鼓的:“我前几日去寺里求了个平安符,想着趁着今日过年给了他,便往前头去寻他,哪知道就听到两个侍卫议论着,说是要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好让他训练的时候,偏心着些。”
贾馨宁越说越气:“我哪里能容得下这个?我贾馨宁喜欢的人,竟也敢有人惦记了?我自要当着那些禁军的面,告诉他们,岳翎是我未来的夫君,哪个有胆量将什么姐姐妹妹的塞给他,且瞧我依不依。”
贾馨宁一番话,将聆雪三人都说呆了,待缓过神来,三人都笑出声儿来,端瑞拉着聆雪往罗汉榻里头滚,笑得肚子都疼了。
贾馨宁直跺脚:“你们笑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难不成等着他们将姐姐妹妹都塞进去,我再进门去?她们凭着什么与我比了?是比我长得好,还是比我家世好?倒也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连给我洗脚也不配呢。”
“是是是,哪个也不及你,如今哪个还敢惹你,可不是不要命了吗?”端瑞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贾馨宁道:“这也就是你了,再没人敢说这样的话,敢做这样的事儿了。”
“那是,谁能比得过我去?”贾馨宁再次洋洋得意起来。
几人笑闹着,贾馨宁高兴了一阵子,又失落下去,问端瑞道:“表姐,你说,祖父能不能答应?”
端瑞斜睨了她一眼:“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个来?”
贾馨宁正是患得患失的时候,瞬间愁眉不展道:“若是祖父因着这个罚了他,可怎么是好?”
婉婉在旁认真的点头:“这倒也不是没可能的,上回贾姐姐被罚,岳将军也挨了打,这回……怕是打的愈发厉害了吧。”
贾馨宁一听这个,便有些坐不住了,就要往前头去,还是聆雪笑拉了她道:“婉婉是逗你的,你当着那么些人的面,说了那样的话,贾丞相哪里还能罚他?怕也只能预备着嫁孙女了。”
“当真?”贾馨宁又高兴了起来,拉着聆雪的手不松开:“你说的话,我是信的,你从来不说谎的。”
聆雪含笑说道:“看来我要快些动针线才成了,要不然这个急着嫁出去的,怕等不得嫁衣了呢。”
聆雪一语,又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还是端瑞适当的提了一句道:“你只顾着外祖父答不答应,倒也要问问岳翎答不答应,你当着那么些人的面,说了那样的话,他脸上可下的来台?”
贾馨宁挺了挺胸脯道:“怎么能呢?他定是欢喜坏了的,我可是临安城的第一美人,我要嫁他,他一定得意极了。”
端瑞看了聆雪一眼,遂不再提。
四人一道用晚膳,直闹到戌时末才散了。
聆雪没喝酒,盯着婉婉也只喝了小半壶,待回到仁明殿的时候,韩皇后已经睡下了。
这倒是让聆雪有些意外,一日里出了这样多的事儿,论理韩皇后应该睡不下才是,贾馨宁的事儿,打乱了韩皇后的谋算,韩皇后这会儿该怒火滔天才是。
聆雪看了冉洛一眼,冉洛会意,寻冬玲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禀道:“似乎说是一日一夜不曾睡,实在是困极了。”
聆雪微微眯了眯眉眼,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明日晚些过去请安,让娘娘多歇息一会儿。”
冉洛应诺,一夜无话。
但第二日一早,聆雪却没见着韩皇后,也没见着永嘉与韩容泽,直到午间,消息传来,姜帝金口玉言,封永嘉郡王为太子,着礼部挑了吉日,行册封大典。
得知这个消息,聆雪端坐在妆台前愣了好半晌。
从赵祁没了的那日起,便知道迟早是有这一日的,但没想着这么快。
永嘉纯粹的似个孩子,韩皇后终于走出了这一步,将永嘉推上了那个位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许是因为永嘉终于定下太子之位来,正月初的日子,原该是比较清闲的,却因着永嘉的册封大典忙碌了起来。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永嘉是要去祭坛的,姜帝早便不想去受冻,如今乐得将这件事情推给永嘉去做。
永嘉一时间再难见到人,荔香每日送去红豆奶,说凌穹殿那边,热闹的紧,礼部的,内务府的都在那边守着,排演册封大典,排演二月二祭祀。
永嘉原不比旁人聪慧,愈发要一遍遍的排演,才好不出差错。
韩容泽也突然间忙了起来,又或者是韩皇后忌讳着,永嘉不来仁明殿,韩容泽也来不得。
聆雪也不急,这阵子专心教导着冬玲,只待有利时机。
韩皇后因为永嘉封为太子,再次意气风发起来。
杨太后又能支撑多久呢,真等到永嘉登基,后宫里头怕也就没有杨太后的位置了。
就在聆雪与端瑞商议着,要送些什么给贾馨宁添妆的时候,却从韩容泽处得来一套衣裳。
端瑞有,聆雪有,婉婉也有,展开来瞧,却是几件素面没有绣花的袄裙,只周围滚了银丝澜边。
聆雪诧异不已,端瑞却是笑眯眯的说道:“大哥这是要咱们微服出去玩呢。”
聆雪这才想起来,初一那一日,他们说定了,要一道去宫外瞧花灯。
端瑞瞧着衣裳,抿了嘴儿笑:“从前我们便是要出宫去,也是跟了许多的人,宫外头的人,见着咱们都绕路走,哪里还能瞧见什么热闹?
大哥有回回了镇国公府,并没有跟着人,就去了街上,才晓得原来街市上那样热闹,回来与我和永嘉说,我们两个便撺掇着大哥领了我们去。”
端瑞回想起当时情状来,面上依旧笑意满满:“那时候年纪还不大呢,大哥好像才十三?我们出去玩到一半,钱袋子就被人摸了去,若不是母后派人去找我们,怕我们连宫也回不得了。
如今回想起来,我们这是多大的胆子,那时候没被人掳了去,着实是幸运的了。后来大哥被母后很是罚了一回,左手肿成了包子,碰也碰不得,自那以后,我们便再也不敢微服出去了。”
“那如今……”聆雪听着,便替韩容泽委屈,韩皇后从来下狠手,要么慈爱到底,要么狠辣到底,必定是一回要让几人记住了,再也不敢的,连端瑞如今提起来,都心有余悸,可见那时候韩皇后打的有多厉害。
端瑞笑着拿袄裙往自己身边比着道:“如今大哥这样明目张胆的送过来,可见是已经同母后说过了的,咱们还怕什么?再者说,咱们这样的年纪,难道还怕拍花子的拍了去不成?”
聆雪松了口气,看着手里的袄裙清浅一笑,没想到,她倒有这样的机会,能与他一道,这样素服走在街市之上。
十四这一日,韩皇后难得闲下来,用过了早膳,便吩咐秋棠拿了一个紫檀木匣子出来,笑融融道:“知道容泽给你们送了衣裳来,只他一个男儿,哪里想的那样周到?”
秋棠将匣子打开来,笑盈盈的捧过去:“这是娘娘特意让夏薇去宫外采买的,多是宫外百姓平日里穿戴的。”
婉婉凑上前去一瞧,当先拿出两条飘带来,翡翠绿色的缎带,缎子略粗了些,手指抚过能摸到上头织的不大平整的小突起。
婉婉笑着道:“阿姐,这个配我的衣裳倒是刚刚好呢。”
韩容泽给婉婉送来的,是一件浅碧色的袄裙。
聆雪含笑点头,指了指婉婉的垂鬟分俏髻道:“明个儿挽两个小揪揪,系上这个也就成了。”
婉婉连连点头,只翻着匣子里头深碧色浅碧色的东西来挑,又挑了一对儿颜色不大通透的叶子形坠子来。
宫外的东西,不比宫里头的精致,看成色,这些东西该是从寻常小摊贩那里买来的,配上袄裙,倒也似寻常大户人家出来的俏丫鬟了。
聆雪也挑了几件,韩皇后又点了二人两句:“斗篷挑两件素面厚重的,没得出去玩一趟,倒把身子骨吹着了。”
聆雪抬头向韩皇后看去,总觉得韩皇后今个儿慈爱的过了些,论理,她们这样微服出宫去,韩皇后便是答应,也不该如此高兴才对,是她忽略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