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后的事儿，不瞒着端瑞，端瑞想学什么，杨太后便让她学什么，便是夏薇到了杨太后身边，多半也是与端瑞报账。
聆雪点头：“如此，输赢都在咱们手心里。”
端瑞恍然大悟，她们两个，还有什么输赢？不过是给杨太后与韩皇后瞧得罢了。
“我便说，你比我们都聪明的。”端瑞从前只被杨太后与韩皇后两个捏在手心里，再没想过，自己还有拿捏她们两人的时候，问：“那要怎么把夏薇逼过来，让她心甘情愿的伺候皇祖母？”
端瑞没等聆雪作答，便道：“你放心，皇祖母这边，我来安排，这样的人才，皇祖母纵是不信，也不会不用的。”
聆雪道：“如今日子还浅些，等二月二吧，永嘉祭天的那日。”
二月二似乎转眼间就到了，这一日，四处忙碌着，可东宫还是出了岔子。
天还未亮，东宫烛火通明，有小太监一路跑向仁明殿。
韩皇后按品大妆，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正畅想着，永嘉登基之后，如何向姜帝报复，却见冬玲疾步进来：“娘娘，东宫出了岔子，绒毯差了一截。”
夏薇也从冬玲身后疾步而出，跪地道：“娘娘，东宫给的尺寸有误，奴婢已经吩咐将东宫量尺的小太监都关了起来，连制作绒毯的宫人也一并关了，定是有人故意让祭天出事。”
韩皇后面色不愉，立在韩皇后身边的秋棠立刻道：“如今关着人有什么用？这祭天出宫的毯子，不比旁的，要整块的才成，难不成这个时候，去旁处拼一块出来接上？这可是祭天，对老天爷不敬，是要遭天谴的，这是太子头回祭天，怎么能出这样的岔子？”
秋棠眼瞅着韩皇后对夏薇越来越不满，这种时候，哪儿能不踩上一脚？
夏薇立时说道：“奴婢已经吩咐人去端瑞公主的清暑楼，端瑞公主预备大婚用的绒毯比东宫的长七尺，裁下一些，便能当用。”
夏薇此刻满头都是汗，当差多年，从未出过这样的岔子，她觉得太巧了，东宫量尺的不是一个两个人，制作绒毯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为着以防万一，都是往长了织的，可便是这样都能短上一截，怎么可能？
一定是有人要害她。
韩皇后已然怒极，任谁都知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断不能出一点儿岔子，可夏薇屡次挑战她。
此时冬玲却是跪地道：“娘娘，如今不是罚人的时候，还是祭天更紧要些，东宫每个人今个儿都安排了差事，突然关了人，必然要乱，另外既是软毯不合适，那宫灯是隔六尺设立一个，如今必然也是少了一对儿的，要立刻添补，不只是宫灯，还有炮竹也要再立刻辫了进去，这都是短不得的，禁卫军也得另外多添一队人，出了这样的岔子，说不得是有人故意要闹事呢。”
冬玲说的头头是道，连韩皇后都对她刮目相看，韩皇后掩盖了怒气，指了冬玲道：“你跟着夏薇一道去办，立刻，若哪个敢让祭天出了岔子，本宫要谁的命！”
夏薇震惊的抬头：“娘娘……”
韩皇后却是冷着脸看向她：“先将祭天的事情办好了，再来说你的事儿。”
韩皇后说的随意，夏薇却吓得不轻，她跟着韩皇后日久，听话听音儿，只这一句，便知道不好了。
她早便感觉到，韩皇后对她不满，可到底想着宫里头无人能敌得过她，便觉得无所畏惧，可刚刚冬玲表现的明显比她好一些。
也不是她想不到那些，不过一出了岔子，头一件便想着是有人要害她，便先将那些个小太监，宫女们拿了起来，再然后便是去寻端瑞公主补救，至于冬玲说的那些个，她想着回去做，也来得及。
然而，当这些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倒好像是她能力不及了。
夏薇心思沉重的往东宫去，脚步都缓慢了些，恨不能这祭天大典办得慢些再慢些，她不知道祭天大典之后，韩皇后要如何处置她。
聆雪前来请安的时候，从秋棠的眼底，瞧见了早晨的一幕，不动声色，轻声细语的与韩皇后说道：“太子妃昨个儿瞧中了公主那边的珠绫帘子。”
韩皇后心里存着东宫祭天的事儿，略微有些不耐烦道：“馨宁这孩子，在贾府的时候骄纵惯了，府里头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到宫里住着，就瞧不得旁人的东西比她的好。”
贾馨宁每日里都挑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凡她瞧着不好的，便随手赏给了人，上回连紫檀木的罗汉榻都能赏出去，只因着上头的忍冬纹不好，定要个折枝牡丹的才成。
今个儿祭天大典，韩皇后不欲生事，再者贾馨宁如今是内定的太子妃，还不至于要点什么东西，也要看人脸色。
“她既是喜欢，就问清了，想要个什么纹样的，别随便开库送过去，倒叫她赏了人。”韩皇后蹙眉揉了揉太阳穴，聆雪见状，开了大红描金凤凰纹紫檀匣子，取出一小瓶青草膏来，用小指勾了绿豆粒大小，给韩皇后按揉太阳穴。
“太子妃心里头不痛快，拿赏东西散火气呢，总比旁的要好，也没跟太子闹，也没跟娘娘闹，更没跟贾府闹。”
聆雪温柔细语，韩皇后很是受用，只叹道：“可到底都是金贵东西，她也不能就这么随便扔出去。”
韩皇后身边有夏薇，早便知道，宫里头的人，拿这些个内造的东西，出去淘换银子，若似聆雪，婉婉似的，赏了金银裸子下去，也不过还是在宫里流转着，出不去，可这些个东西，赏下去，再拿回来，可就难了。
聆雪装作不懂，含笑道：“都是些摆件，还都是刻着字儿的，总归也就摆出来显摆显摆罢了，还能如何，总归还是在宫里头摆着的。”
韩皇后也不跟聆雪解释这个，有些头疼的说道：“你这阵子没劝劝她？”
聆雪手上的伤才好了，还有一条淡淡的疤痕，此时按揉着韩皇后的太阳穴，便似一条粉嫩的小蛇蜿蜒其上，要钻进韩皇后的脑袋里去似的。
韩皇后透过铜镜瞧见了，蹙眉挪动了下：“你坐着说话吧，这些活计，让秋棠她们来便是。”
聆雪含笑应下，浅诺已经端了铜盆来，给聆雪净手。
“莫说是臣女劝过，连公主也劝了，公主如今跟着太后娘娘理事，倒比从前懂得多了，说这些东西都是金贵的，送到宫外去，够一家子过活一辈子的了。”
聆雪用棉帕子擦拭了手上水渍，韩皇后顺手从喜鹊登梅的紫檀木匣子里头，给她一盒兰花味脂膏，聆雪就着韩皇后的手勾了些抹手，兰花香气淡淡的均匀开来，韩皇后心里的烦躁倒是淡了些。
“昨个儿公主那儿收拾出十余个泥金软烟罗团扇来，各色花样都不同，还是去岁的，上头的丝线颜色都不水灵了，白茶要扔，还是公主拦了，说这东西，在外头要卖十两银子一个的，只旧了，却不能给公主用，赏给了清暑楼上下的宫女们。”聆雪似是随口说道。
韩皇后听在耳里，记在心上，略想了想道：“怨不得听夏薇说，清暑楼上下伺候的，都说要跟着端瑞往杨家去呢，原来是得了油水了。”
聆雪笑道：“臣女倒是从公主那学了一招，从前只想着要身边的人忠心，总要给些金银，因而臣女那小金鱼，金叶子，金瓜子，金梅花坠子，就不曾断过，不曾想，赏些旧东西下去，倒比那些个金银更得人心了，昨个儿臣女还让浅诺收拾收拾去岁的旧物呢。”
聆雪随意列举了些，她那里多的，也不过是衣裳和料子，许多都只穿过一回的，却是针工局做了一个来月才出来那么一套的，绣样，盘花，攒珠，哪一样都不少，拿出去置换，不比官窑出的瓷器便宜。
聆雪顺道解释了她与端瑞最近赏人东西的事儿，韩皇后听着也格外有道理，笑着道：“若馨宁也只是赏些旧物便也罢了，她可是什么金贵赏人什么。”
“到底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公主昨个儿便说，若不是到太后娘娘那儿瞧内务府的账本，哪里知道哪个多少银子去？”聆雪显出几分艳羡来，垂眸道：“公主是为着去杨家，要学着打理中馈，如今学起来，都觉得有些晚了，臣女将来若是去了镇国公府，也不知道镇国公夫人肯不肯将国公府的管事权放一些给臣女。”
韩皇后锐利的眸子在聆雪面上刮过，慈爱道：“你不说这个，本宫倒是忘了，你也该学起来了，不然到时候怎么能让容泽后宅不乱？”
“不过”，韩皇后顿了顿笑道：“你这一提，本宫倒是想起太子妃来，她日后少不得也要管理宫务的，这样吧，不如你两人一道打理起库房来？本宫再指了冬玲帮衬你，有你在，馨宁也不至于闹翻天去。”
聆雪欣喜的应下，满脸笑意，垂下眸子，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