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便答应了？”贾馨宁自己撩起珠绫帘子，走了进来，有些得意的说道：“我这两日赏人东西正顺手呢，东宫那边的宫女太监如今瞧见我过去，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聆雪被贾馨宁一语逗笑：“自然是的，从前只听说过散财童女，如今瞧见真人了，可不瞧见就要笑的？”
端瑞连茶盏都不敢端了，免得一会儿笑得喷了茶，作势戳了戳贾馨宁的眉心道：“我这屋子里伺候的人，见天的瞅着你的宫女，从上头抱着东西下来，眼红的跟什么似的，你再这么赏下去，我这里的白茶和茗茶都留不住了。”
贾馨宁笑得愈发高兴：“既是她们眼红，你便比我赏的更多些便是了，谁还能拦着你不成？哪个不知道，你如今管着司制局，要什么好物件没有的？”
贾馨宁说着，又围着端瑞的西次间绕了一个圈：“听说昨个儿司制局的姑姑来了，可是又给你送来了什么新物件？”
“再没有的，昨个儿是来送账册的。”端瑞掩唇轻笑：“你昨个儿瞧中了这珠绫帘子，今个儿司制局就要再做出一件来，总得给她们个喘气的功夫不是？哪里还敢再送新的东西来？祭天大典，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因着今日祭天大典，她们四个不必进学，连杨太后与韩皇后也跟着去了，她们倒落得个自在。
婉婉在一旁翻看几本册子，最后拿了布匹的那一册出来道：“我便管这个吧，针线布匹我还能知道些，让我去算旁的数，头也要大了。”
贾馨宁也不爱看账，自己翻了翻道：“那不如我管这个。”
贾馨宁手里拿的是最薄的一本册子，里头登记造册的是青铜器，如今宫里用青铜器少一些，杨太后与韩皇后都喜欢精致的物件，库里存着的那些，基本上很少动，也就前朝有什么大朝宴的时候，才会用。
端瑞横了贾馨宁一眼：“你倒是惯会偷懒的。”
贾馨宁挑眉回道：“这却不是我要偷懒，而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都能做些什么罢了。不然我真管了余下的几个，出了岔子，这管事权还不是要被皇后收回去？那才是得不偿失的。
总归，我负责散财便是了，过两日，我便只赏赐我用过的东西，好不好？”
聆雪笑了笑，将余下的十余本拿在手里，一一细查，端瑞问：“你自己一个人看得过来这么多？”
聆雪点头道：“倒没什么难的，我自小记性好一些。”
聆雪对数字倒是敏感的，夏薇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的账册，她也能查出错漏来，上回冉洛姑姑说，她能瞧得出来，却做不出这样的假账，聆雪便暗地里试了试，她是能的，只不知道她做的假账，夏薇能不能瞧出来了。
另外聆雪凭着异术，只要扫一圈各个库房的管事，便再细微的事儿，也能知晓了，更不必担忧会有什么乱子。
“冬玲日后也会跟着来，别在她面前露了端倪便是。”聆雪默了默，看向端瑞：“我晚些时候，要见夏薇。”
端瑞看她一眼，问：“这么快？”
聆雪点头：“今晨冬玲在皇后娘娘面前露了一手，皇后娘娘将冬玲拨给我和贾姐姐，便是为着瞧瞧冬玲有多大的本事，等确定冬玲堪用的时候，便会对夏薇动手了，夏薇如今应该感觉到了，我再去推她一把，不愁用不上这个人。”
端瑞有些迟疑：“夏薇这个人，我倒是与皇祖母提了，皇祖母也说夏薇能干，但她这个人到底算不得个完全忠心的。”
人品堪忧，杨太后不喜欢。
杨太后身边得用的人不多，可用着的便是怎么都不会背叛她的，似夏薇这样的，便是投诚，杨太后也不会喜欢她。
贾馨宁撇嘴道：“太后不喜欢，不让她往太后跟前去便是了，有什么便与汪嬷嬷，与表姐说，寻常多赏赐她一些，不就是了，只要她在慈宁殿得的利比仁明殿多，她自然就稳当了，总归赏给她的东西，她也要卖出去的。”
端瑞瞬间释然了，笑看着贾馨宁道：“你如今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怎么看事情这样犀利，一针见血的。”
贾馨宁有几分得意：“我自来聪明的很，只一直不曾用在正道上，他们将我当傻子一样玩弄，总要让他们瞧瞧，被傻子耍了，是个什么样！”
贾馨宁总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这样的凌厉。
聆雪几人垂头不语，贾馨宁却笑了：“你们不必想着用什么样儿的话来安慰我，我自己想的开。”
婉婉抿了嘴说了句：“其实二哥是个好人，上回还问我，贾姐姐喜欢什么，他要在东宫里备着。”
贾馨宁笑容淡淡的，眺望窗外，似是想要透过菱花窗瞧见什么，可这里是端瑞的屋子，端瑞在一层，她才住在阁楼上，回回隔着小小的菱形琉璃窗子望出去，能瞧见外头立了一排禁卫军。
当初当着那么些禁卫军，脆生生喊出来的话，至今都是极美的回忆。
“除了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又有什么分别？”贾馨宁喃喃自语。
聆雪轻轻的拍了拍婉婉的手，以示安抚。
贾馨宁却已经回转过头来，看向聆雪道：“倒是我大哥那个傻子，如今似变了一个人，从前恨不能跟在你身后做个小太监，如今竟是瞧也不瞧你一眼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事涉聆雪，聆雪自己不好多言，端瑞便抢了话头去：“咱们一直在一处的，雪妹妹何曾与他说过什么，许是因着婚约的事儿传出去，他便死心了吧？”
贾馨宁不依不饶：“我大哥那样的性子，知道婚约，该是去找韩大哥打一架才对，便是不打，也该闹上一场，怎么这样悄无声息？”
这便连端瑞也瞧不明白了。
还是婉婉张口说道：“许是……因着那日贾姐姐说的，贾丞相若是知道贾大哥的心思，定要成全贾大哥那句吧？”
几人愣了一愣，贾馨宁那日怒极之下，的确是说了这样一句，她能不清不楚的在清暑楼住着，只要贾丞相想，只要聆雪没过门，就能让聆雪也不清不楚的进了贾府的门。
婉婉低语道：“贾大哥也是个好人。”
贾馨宁突然笑了：“在你眼里，这世上再没有坏人了，你这样想不好，万一将来真的遇到坏人，有你哭的时候，毕竟这世上，人面兽心的人，着实多的数不胜数的。”
端瑞端起一盏杏仁核桃酥酪来，含笑说道：“尝尝这个，免得你连自己身边的人全都骂了去。”
贾伟宁怎么说也是贾馨宁的大哥，贾馨宁自己骂人成，却不见得愿意听旁人说她大哥的不好，端瑞怕婉婉被贾馨宁带到沟里，真说些什么，将来惹得贾馨宁不快。
贾馨宁便端起身边的那盏吃了起来，一不说话，倒瞅着跟从前判若两人，聆雪看着这样的贾馨宁，又看了眼婉婉，她断不会让自己的妹妹，也变成这个模样，便是怎么拼出性命去，也得在婉婉长大之前，将姜国的形势扭转了去。
聆雪吃了小半盏，便吃不下了，吩咐浅诺进来，拿黑漆鎏金莲花纹的食盒装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起身说道：“这会儿东宫那边该闲下来了，我过去瞧瞧。”
聆雪是要去见夏薇的，端瑞几人都知道，端瑞冲着她点点头：“让婉婉跟我们在一处便是，你只管去。”
聆雪从清暑楼出来，直奔东宫。
东宫这会儿静悄悄的，多半宫人跟着祭天去了，留下的少数人各司其职，也没个得闲的，早上闹哄哄的，这会儿东宫里头还有炮仗的味道，那些个碎皮子，都要一点点收拢干净了。
小宫人给聆雪请安，聆雪随手赏了些赤金五瓣梅，笑容和煦：“今个儿是东宫的大日子，你们都劳累了，皇后娘娘不会忘了你们的好儿。”
为着祭天大典，这些个人几乎好几日不曾好好睡过，原该是得了赏赐的，可早间出了岔子，便什么也没了不说，这会儿还有几个关在耳房里头被人审着，聆雪这般温柔细语的，倒真跟活菩萨似的了。
“你们忙你们的去，我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太子妃说，让我来瞧瞧她的屋子，说是少了一架屏风，让我给看看，摆个什么样儿的。”聆雪道。
立时便有小太监要给聆雪带路：“太子妃的屋子，在阁楼上，奴才给郡主领路。”
聆雪阻了道：“我自个儿上去看吧。”
待上了阁楼，里头只两个宫女在熏香，外头的味道不好散，屋子里便是不住，也容不得有这样的异味。
聆雪进来的时候，两个宫女正在为难，两种常用的熏香都用上了，可味道还是不清透。
“内务府该有驱味的香料，你们匣子里的这些，都是暖香，甜香，要驱味怕是不成。”聆雪浅笑着提点二人。
两人紧忙给聆雪见礼，浅诺又将聆雪刚刚说的由头说了一遍，便打发其中一个宫女去内务府取香，另一个跟在聆雪身边，介绍屋子。
才从明间，瞧完了西次间与西稍间，夏薇便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