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殿中,韩容泽身后站着两名禁卫军,贾似道看着此时仍旧身姿挺拔的韩容泽,阴笑着说道:“不是老夫打错了算盘,是世子不见棺材不落泪,以为老夫不能拿世子如何,是不是?”
贾似道阴测测的笑着在一旁的圈椅上落座,挑着眉梢瞧韩容泽:“老夫也见识过不少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世子只当老夫是吓唬人,这才逼得老夫不得不让世子瞧一瞧,到底人能从云端掉下来,会是什么模样。”
贾似道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说服不了韩容泽:“世子是人上人,自打出生起,就进了宫,有皇后娘娘这样一个姑母在,世子的日子,那是比太子也不差什么的。
许是因着这样,世子就不知道这世道险恶,不知道这底层的人是怎么活着的了,世子不妨在镇国公府好生住上一阵子,好好了解一下,这人心莫测。”
韩容泽连话也懒得同贾似道说了,贾似道早就预备了这罪责给他,他的炸药也的确是多出来许多的,贾似道必定还预备好了人证物证,就等着他闹腾。
只韩容泽一早便知道贾似道是什么样的人,哪里会留了这样的把柄给他?
只是他预备的人与事儿,如今还不曾到临安城来,因而这当口,韩容泽一句话都吝啬同贾似道讲。
贾似道看着韩容泽这模样,摇头暗笑,声音尖细的仿佛内监一个模样,食指伸出来,冲着韩容泽的方向点来:“你啊,你啊,倒同老夫的儿子一个模样,怪不得你们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了。”
贾似道收回指尖,冷笑了声儿:“世子好生在镇国公府里住着,也别想着什么飞鸽传书的,老夫给世子提个醒儿,临安城的鸽子或是鸟儿,从今个儿起,见着了就射。一个也不留着。
至于什么时候查完这炸药的事儿,查完的结果是什么,还看世子什么时候想明白,要么是护国大将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么就是个幽禁在国公府里的罪人,世子啊,慢慢选。”
贾似道说完,冲着那两个禁军摆了摆手,两人便要对韩容泽动手,被韩容泽冷冷的注视了一眼,两人相继放下手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容泽之后都没再同贾似道说过一句话。
贾似道看着韩容泽如松如柏,从容淡定的走了出去,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阴鸷,低声吩咐道:“好好在镇国公府里盯着,若是放进去半个人,传出来半句消息,小心你们的脑袋!”
瑾兰苑里,浅诺立在聆雪跟前,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回郡主的话,世子的院子被看守的严密,据说,贾大人下了令,除了镇国公夫人与镇国公二公子外,旁人不得去探视,菜肴也是要这两人才能送进去。”
聆雪眉心微蹙,贾似道分明就是故意为之,韩容泽如此被幽禁,宋氏与韩修泽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韩修泽口不能言,右手不能用,传不出半点消息来,宋氏……怕也不得用。
浅诺也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诺家人凭空消失了不少,她如今要得到消息也难。
聆雪认真看了浅诺一眼,知晓浅诺的焦急不是装的,为了得到这些消息,多方奔走,如今不能飞鸽传书,浅诺她们也很艰难。
“我去仁明殿。”聆雪坐不住,起身往仁明殿去。
韩皇后却没有见她,聆雪还要松茶去禀,这次出来的人是秋棠。
秋棠引了聆雪到偏殿落座,温声劝道:“郡主何必这个时候惹恼了皇后娘娘?娘娘刚刚派人往镇国公府去了,见不着人,又亲自往延和殿去了,被贾大人好一番挤兑,这会儿正气不顺着,不见郡主也好,见着了,怕也没什么好话。”
聆雪沉默不语。
秋棠见状,偷偷的与聆雪附耳说道:“郡主来求娘娘,不如去寻太子与贾侧妃。”
贾似道不忌讳着韩皇后,总要顾忌着太子与自己嫡亲的女儿。
聆雪别无他法,也只得往东宫去,没成想半路上就遇见永嘉同贾馨宁,两人正要往瑾兰苑去。
“咱们去你那里说。”贾馨宁故意拉了永嘉出来,东宫如今不是她二人的地界,全碧佳那个太子妃便也罢了,另外的杨玉雁却是个惹人厌的,说不得做出偷听人壁脚的话来。
永嘉此时还有些气鼓鼓的,到了瑾兰苑的东稍间里一落座,便道:“这个贾似道好生猖狂,孤的话,他竟也敢不听!”
贾馨宁冷哼一声道:“从前我祖父在的时候,倒没显出我父亲来,如今祖父没了,我这父亲好的没学着,歪门左道倒是学了不老少。才做了丞相,便先将韩大哥除了去,他也不怕姜国灭国!”
贾馨宁没什么不敢说的,永嘉什么情形,她们所有人都知道,莫说是韩皇后,便是前头的大臣们,哪个不知道韩容泽是被当着太子的左膀右臂培养的?
贾似道到底是贾馨宁的父亲,聆雪并未直言,贾似道若是有从前贾丞相的本事,便也罢了,没有还敢这样胡闹。
永嘉气冲冲的说道:“雪妹妹别怕,镇国公,辅国公,还有杨大哥,岳大哥都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并去与贾似道说道,不怕他不放大哥出来。”
“贾似道要撤兵?”聆雪震惊非常,贾似道不止不答应韩容泽出兵,竟还要将广西与开平的兵都撤回来?
永嘉点头:“贾似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反正蒙古那边也撤兵了,咱们自然也得回来。”
聆雪一时无言。
贾馨宁问聆雪:“怎么?他们这时候不该回来?”
韩容泽说那番话的时候,只有韩皇后与她在,永嘉和贾馨宁不知晓。
聆雪温声将韩容泽先前的安排说了一遍,永嘉连连点头:“大哥在朝堂上是这么说的,但是贾似道说,国库空虚,支撑不了战事了。”
永嘉想法简单,又道:“贾似道这回幽禁大哥,是因为大哥在四川用的炸药数不对,多了不少,只要大哥说明白,这炸药是哪里来的就成,贾似道说,大哥不肯跟他说,孤说孤去问,可贾似道又不允,真是气死孤了。”
如此两句,连贾馨宁都听出来,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更何况那东西是炸药,不是什么旁的东西,若真的来路不明,说不得会被惯上谋反的罪名。
贾馨宁捏了捏聆雪的手,怕聆雪与永嘉戳破,伤了永嘉的自尊心。
聆雪冲贾馨宁笑笑,与永嘉说道:“二哥去,不如我去,只要想个办法,怎么能蒙混进去?”
五日后。
永嘉同贾馨宁一道坐了马车出宫,说是要往贾府去,然出了宫,就直奔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的大门倒是进了去,待到了韩容泽所在的外书房外,却是寸步难行了。
“太子殿下与侧妃何必为难属下?若大将军的炸药真是私造的,便有谋逆之嫌,属下如何能让太子接近大将军?”守在韩容泽大门口的,也是贾似道派来的精细人。
只一眼就瞧见贾馨宁身后跟着一个宫女,那宫女同贾馨宁一样,带着面纱遮面,可那身形却像极了郡主。
贾大人早便说过,郡主必然会千方百计的要去见了韩容泽,让他们多加防范。
“那太子不能进去,我进去,我去问问大哥,那炸药是从哪儿来的,你们不就想知道这个吗?我大哥不爱与贾似道说话,自然不肯说给他听,我进去问明白便是了。”贾馨宁说着,拉着身后宫女的手,要进去。
“侧妃娘娘心性单纯,若是被大将军抓着当做人质可怎么是好?”那护卫笑得谄媚,却怎么也不肯放行。
贾馨宁气得不得了:“我若是被当成人质,你们为着抓大哥,哪里还会顾忌到我?说这样的奉承话给谁听?”
“侧妃既是明白属下的为难,又何必趟了这浑水?”护卫半步也不肯让。
贾馨宁硬拉着宫女要往前头去,那护卫拔了刀,还是那宫女惊呼了一声:“贾姐姐,小心。”
那护卫愈发确定,贾馨宁身后的人是聆雪,专门盯着她。
宋氏到了此处,瞧见这架势,笑着上前来劝:“哎呦,太子殿下竟是来了,太子殿下稍待,臣妇这便进去劝劝容泽,让他说明白,那炸药到底哪儿来的。”
宋氏总算见着有人来探望韩容泽,推了门进去,难得的和颜悦色道:“容泽,太子殿下同太子侧妃一道儿来了,这会儿人就在外头,你与他们说明白,你那炸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什么人给了你的,这事儿不就完了?趁着如今太子殿下还护着你,顾念着这些年的情份。”
外头的争吵之声,韩容泽早便听见了,那护卫故意高声,分明就是为着让他听见的。
贾似道这人,真真无所不用其极,甚至用召回广西和开平的士兵,来威胁他就范。
“我的事情,母亲不必管了。”韩容泽绝不会妥协,贾似道想要逼着他放弃聆雪,怎么可能!
很快了,再等等,只他传不出消息去,也不知聆雪在外如何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