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的眼眸泛起激动的波涛,他用手指轻触了一下柱身上的青龙说道:“笨龙,笨龙……是你吗?你知道吗?我……”
他顿时伤感而哽咽不止:“我……我想你了,笨龙。你知道吗?我对你一直心存愧疚,”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精雕细琢的柱身,柱身上那条威风神气的八爪青龙正在云雾中自由穿梭。
似有灵觉,一条闪电窜到他的手心。
他一下子惊觉了,这种感觉好似笨龙就在自己的身边,它总是好吃懒做,像个超级大无赖老是向他无理取闹地提一起要求和做一些过份的“色。狼”举动。
以前他真的好讨厌它,讨厌它的恶趣味,讨厌它的不正经,讨厌它总是捣蛋得他不得安宁!
可是,他现在觉得好后悔。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对笨龙好一点。
在他的回忆,都是他对它恶的一面,不是骂就是打。
只要它一哭,他就是斜眼对待,外加拳头侍候。
只要它一饿,他就满心的怀疑,巴不得把它踢得老远,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每次只要它一牵他的衣袖去擦鼻涕,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要把它碎石万段!
可是,只有失去的那一刻,才会让人明白有时候负担也是一种快乐的幸福。
习惯了它在身边捣蛋,才会明白有时候这样的人生才会有趣,有滋味。
人生不可能只有甜,还需要苦来相伴,才会有意思。
人生也不可能事事都圆。满,因为月亮本身就有阴晴圆缺。可是,不管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半月还是满月,这样的月亮才是真正的完美和圆。满。因为不管月亮呈现什么状态的形状,它都是美的,因为那就是月亮本身必须经历的“凤凰盘涅,浴火重生”的过程。
这个过程是艰难的,但也是一种自我完美的过程。
这个过程缺少了哪一部分,都是残缺的。
所以,他在已经习惯了有笨龙的陪伴之后,在失去笨龙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以前一直要远离的东西,恰恰是现在远离不了的。
他失去了笨龙,仿佛是失去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灵魂深处的一部分。
在罗兰的紫眸深处,那龙柱上的盘龙的眼睛似乎闪了一下。仿佛是灵体附身,有灵异的东西,闪在了他的灵魂的极秘之处。
半空中似乎传来了一句话:“去吧,勇敢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因为能成功的,永远是第一次坚决的尝试!”
这声音悠扬而古老,仿佛是从异时空传来,靡音缭绕。
罗兰的紫眸一下子精亮起来,他的神情激越,问道:“你是谁?告诉我。”
青龙的石柱,泛起一圈碧色的光圈,接着又传来一句话:“你在问我是吗?我是谁呢?呵呵……”
这笑声,更让罗兰生疑,他忍不住地又问:“是的,你是谁?”
“其实呢,我是谁,并不重要。孩子,最重要的是你的决定。”
罗兰抿了下嘴角,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对,不管你是谁,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要进上殿!”
“没有人能阻止你,除了你自己!以前的发生的事都是过往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而是努力走下去的时候。”
这些苍桑古劲的话,飘散在了半空中,悠远而去。
同时的,龙柱上的青莹之光也消失不见。
罗兰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般的幽紫,他的心对笨龙的愧疚似乎有些释然了。
现在的确不是伤心的时候,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完成。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
一缕阳光透过浓厚的云层投射在了他的脸上,一片光华洁净,神采奕奕。
罗兰握紧手,说道:“笨龙,我们一起努力!不管你在哪,我都会与你同在的。你不是说过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我们的灵魂应该是合在一起的!”
他凝视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门环上刻着一圈五色的祥云和光环。
门环上竟然细致着雕刻着盘旋的龙。
一丝笑浮在了他的脸上,他知道要怎么进去了。
“笨龙也许你以前的办法可行。”
只见一道紫光,闪进了上殿的门缝。
后面赶上来的仙岚,只瞧见一道幽紫的光速,溜进了上殿。
她一下子焦急起来:“完了,他进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上殿里的净化之气太强了,他是人鱼,根本就不能适应这里强大的气压,一进去,肯定会被气场所抑,慢慢地缩小褪化,真正被蒸发成水气,蒸发到云层之上。
仙岚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这个笨蛋,都是不考虑全面。虽然有勇气,但太冲。动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她想了一个办法,只能先进上殿寻找他再说了,希望还没有太迟。
仙岚在偷溜进上殿的时候,一抹彩色的云絮也悄然地跟进了。
仙辰的嘴角勾了起来,一个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表情,冷冷地瞅着仙岚那如仙飘逸般的裙袂。
她的确很漂亮,漂亮得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粉尖华莲。
他一直以来就对华莲有着深如骨髓的爱慕之心。
一方面源于自己的六弟;享有“华莲之子”称谓的太阳第六子。
另一方面就源于仙岚,对于她,他的心中总是耿耿于怀,既把握不了,又不想轻言也放掉!
这是一种左右矛盾的心理,既无法得之,又无法弃之。
真是可笑呢,仙辰的唇角勾起一种看不清心思的笑意,似乎自负又似乎凄凉。
现在,这个笨女人要进去送死了!
连他都不敢轻意进上殿,仙岚却偏偏要闯进去。
是因为,刚才那条紫色的人鱼吧。
仙辰的眉峰紧紧地锁了起来,他想起来了,那条紫色的小鱼,他曾经在上殿的瑶池里见过。
可恶,原来这条人鱼是专程来找仙岚的!
仙辰的心中翻腾着怒气,相当大的怒火,这火应该是妒火吧。
为什么仙岚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进上殿去帮那条人鱼呢?
这两人应该有奸情吧,两人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仙辰气得牙疼,他攥紧了拳头,一股脑儿,只想杀人!
这条海族的人鱼,怎么会比得上自己身为太阳十子之首的身份和地位。
为什么仙岚不愿意嫁给自己呢?为什么?
自己有权有势,要风得风,要雨就能唤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无所不精,可是她就是看不上自己啊。
他闭上眼,脸色铁青。
哼,他余光瞄过在外围仙奕的冥界兵团正和西凉王的兵打得好不热闹呢。
那就让仙奕去拖住西凉王吧。
他正好进上殿,偷偷按计划,做“好事”!
上殿门外,一片的风云变色,浓密的黑云,从遥远的天际边翻滚而至;墨青色的天穹之下,一团团的黑色冥界士兵,正像洪水一般汹涌奔驰,它们怒吼着冲向了上殿的云阶。
一层层的云阶,如天之阶,环环扣扣地伸向了上殿之门。
这一黑一白的景色,仿佛就是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画——底下是黑色鬼狱,而天之阶的上头,就是天堂之门。
仙奕站在上殿门外的云梯的最高点,一直从下面招唤着冥界的恶灵;这些灰色的恶灵就像大海上的暗色帆布,席卷着整个天界。
他唤来的恶灵正跟西凉王派来的士兵相激斗着,仿佛是黑色的夜幕与白色的天光,在天穹中争吵不休。
想不到,仙奕把冥界的恶灵全带进来了!而太阳十子却没有一位敢出来帮忙催赶恶灵,所以,单靠西凉王的力量,是无法完全把黑暗全部催赶干净的。
白希焦急地探着梨子的命脉,风峦秀色的眉峰紧锁。
看来问题相当的严重了,因为太阳十子,竟然是站在冥界这一边的。迟迟不肯出手相抗!
白希很担心梨子的伤势,他不得不起身,迅速地奔向西凉王。
“姐夫,请您过来帮一个忙好吗?”
西凉王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手中的捆神之鞭就快要捆住仙奕了!不能让局势越来越不可收拾。
“姐夫,救您了!姐姐也请您过去。问题很严重,没有您不成。不能再拖了,再拖几秒,她马上就会死去,连同她体内的白虎都会消失的。”
西凉王的眉头如山紧皱,他沉思了一会儿,果断又痛恨地收回了捆神之鞭。
他对着仙奕喝道:“有种,呆在这里,不要走!如果你还承认是太阳之神,就在这里等我回来降服你!承认自己没种的话,就滚!”
仙奕本来看到白希过来要拉走西凉王,心中无比的畅快。
原本,他打算西凉王一走,自己就找机会逃掉的。
可是,西凉王的话中明显就是看出了自己的如意算盘,竟然骂他没种!可恶!
要不要自尊?要不要逃跑?仙奕的内心相当挣扎!
仙奕左右为难中,不知是要守着等还是逃离现场。
他啐了一句,隐身在了一团浓雾的黑色云团中。
西凉王看准时机,急速地转过身,扔了一个光圈过去,银质光圈闪着一圈圈的彩虹光芒,钻进云团中,不偏不倚正好把仙奕给套住了。
“哼,别以为真的可以逃走!叫你老子出来,我也不怕,不用捆神之鞭,我照样能抓住你!”
只不过,要等你产生逃离的侥幸心理之后,疏于防备,才好下手!
西凉王一个闪光,就出现在了梨子面前。
他挑着眉,眼神复杂地盯着梨子苍白无光的脸,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反复地折磨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死。”
白希和安娜抬头看了西凉王一眼,心中各自想道:姐夫这是在说什么话啊。是在损人还是在夸人啊?
“姐夫,她还有救吗?”
西凉王摇了摇头:“按道理来说,她已经死亡了。”
安娜一时心急地说:“那还能救吗?请救救我嫂子吧!”
“可以说,她的寿命早就结束了,她现在的生命是别人给续上的。”
西凉王思考了一会儿,很无奈地说:“现在只能靠她自己的意志去催发隐藏在她身上的神秘爆发力。”
安娜低下头,神情如浸在一片沉闷的湖水中,透不过去来。
为什么不能救了,难道真的是宿命难为吗?
白希拉住姐姐的手,说道:“姐姐,还有办法救梨子吗?她为了百年后冰族的苏醒,抛弃了自己人鱼皇后的身份,变成了普通的人类,这份情谊,怎么说我也得回报的。”
西凉王妃略一思索,回答:“如果能让她再重新回到人鱼皇后的身份,那还有救。”
一道紫色的光,闪过安娜的脑门,她一时激动起来,说道:“我听哥哥说过,海族的人鱼皇后身上有一块能催发生物生长的‘紫兰水晶’。也许那块水晶可以救嫂子。”
白希也激动起来:“那太好了,可是紫兰水晶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在场的人,都摇了摇头。
“想办法先把紫兰水晶找出来再说。”
安娜说道,只要有希望,她就绝不放弃!
在众人无措的时候,安德烈睁开了沉重的眼睑。
他紫蓝色深闭的眼睛,慢慢地打开了,仿佛是冬天冰冻的湖面,在开始解冻。
“紫兰水晶……我知道在哪里?”
安德烈把手伸过去,抓紧梨子的手。
“在哪里呢,哥哥,现在只要紫兰水晶,嫂子也许就有救了。”
安娜扶起安德烈把他挪到梨子的旁边。
“紫兰水晶,我曾经放在了城堡里,这样飞龙就可以驮着城堡飞翔在任何想去的地方了。”
安德烈一说完,白希就接着问:“那现在紫兰水晶身在何处了?没有城堡里了吧。”
“是的,我把它放在了梨子身上了。在她的脖颈上,因为要回到人类世界,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所以紫兰水晶一直都守护着她。”
“怪不得呢,以她人类的体质,怎么可能一直存活这么久,原来是因为那块水晶的作用。”
西凉王弯下腰,看着安德烈说道:“现在把‘紫兰水晶’拿出来下。我得激发一下它的蕴藏的能量。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人类,所以,根本就没有魔法来激发这块水晶潜在的力量。所以,浪费了。”
“嗯,好。”安德烈拿出梨子脖颈上的紫兰水晶,交给了西凉王。
西凉王拿在手心上揣摩了一番,又说道:“这果真不是一般的水晶。”
他说着,手指尖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一轮小太阳在他的指尖上横生,发出了灿烂的霓虹之光。
那道彩虹光束,笼罩在了水晶上。
只见,这枚紫色的雕刻着一朵兰花的水晶,发生了变化。
由原来缩成一团的花骨朵儿的形状渐渐地舒展出紧缩的花瓣。
纤长的兰花瓣儿,尖尖如剑,正一瓣两瓣,三瓣地绽放。
有一阵兰花之香韵,幽幽地流溢在空气中。
轻轻地嗅,似乎真的从远方传来一阵幽兰之香。
淡若似无,但溢在空中,似乎能久远又香沁。
紫兰终于全部盛开了,花蕊仿佛沐浴在雨露之中,散发出阵阵沁人的清香。
“哇,好漂亮的幽兰之花啊。”
安娜看着兰花绽放得如此的美丽幽香,很是赞美。
“嗯,只有当它全部绽放之后,它的威力才是最巨大的!它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但得真正懂得它的人,才能释放出它的陈酿之香!”
兰香弥漫在四周的同时,梨子的眼睫毛也如若微风轻颤。她感觉到了。
感觉有一股如大海一般温暖的气息,从外面源源不断的渗透到她的心底里。
仿佛金色的阳光,正笼罩在她的身上。
她原本已枯死的躯。体,如同千里冰封的万物,被春天之风所催醒。
春天的水源,在干涸的土地上奔流。
滴水穿石,嘀哒而过。
嘀哒,一滴露珠滑落下来。
它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了曼华的额头上。
水滴盈润,闪着晶莹的光泽。
从一滴水珠之中心,穿透地看过去,仿佛可以看到另一个小小的世界。
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有一种呼唤叫亲情——“弟弟,弟弟,醒一醒。我来救你了。”
人鱼向来管理世界各地的水域,只要有水的地方,必有人鱼的爱。
人鱼以水为生,以保护水资源为己任。
因为人鱼深刻地知道,保护了水,就能保护自己的种族,不被无情的岁月所毁灭。
所以,只要有水的地方,就能聆听到人鱼的天籁之音。
有谁会认真地去聆听水花的欢愉歌唱呢。
有谁会真心地去保护着水的纯净与无瑕呢。
还有谁会真正地停下脚步去珍惜日渐枯涸的水资源?
有时候,认真地去聆听和祷告,才会发现水的美丽与纯净;水,是生命之源,会救你于火海。
晕迷的曼华,静心屏气地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听到了一种来自水源力量的呼唤。
在水珠的帮助之下,他有轻微的知觉了。
虽然锁住他的地方,寒冷又黑暗。可是水的力量,却隐藏着强大的聚心力。
他的手指,如桨轻拢而来,仿佛是一叶孤舟,终于在险滩里慢慢地靠岸了。
纯净无瑕的水珠,滑落进他干燥的唇瓣里,滋润着他的饥。渴。
水滋养万物,给予需要的力量。
曼华的知觉,如枯草遇春风,慢慢地恢复过来。
他茂密如松涛峦聚的眉峰,轻轻地舒展,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温暖。
虽然,他从未真正感受过灿烂太阳的温情。
可是这一刻,他相信是水珠折射着阳光的余温,正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
嘀哒!
清脆的声响,水珠碎裂成无数细钻,在空气中,细蒙蒙的响彻。
水,是水珠砸落的声音。
曼华轻眨着眼睫毛,光线穿越,长且翘的睫毛尖上有水露钻儿,星光点点,迷蒙一片。
“哥哥……”
他在晕迷与清醒之间,轻轻地呼唤着。
四周昏暗,飞蛾闪翅。
有脚步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仿佛距离很远,又似乎近在咫尺。
这使得曼华的心,紧紧地一缩。
他不敢再出声去呼唤自己的胞兄了。因为他害怕间接连累了自己的哥哥。
他太清楚冥王的个性了,假扮天帝这么久了,都没有露出破绽,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啊。
隐藏的实力,是多么的强大!
外面似乎传来了某种声响,啪啦!仿佛是一座巨山倾倒在地。
巨响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外面静悄悄的同时,曼华发现脸上的水珠也不见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曼华眯起眼睫,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窒息的窄小的笼子里!
这个笼子,没有门。
昏黄的光线,从外面的窗户投射进来。
气氛很压抑,虽然他身为吸血鬼,不能直接跟阳光或者强光接触,可是他也忍受不了这么狭窄的空间。
这个笼子太小了,小得他只能侧卧,连躺都不能躺。双脚是盘屈着的,很难受。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盘曲的双脚被铁链子给锁住了。
他的头,很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脑内嗡嗡地乱响,头痛得让他无法清醒。
曼华环顾四周,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双手也被铁链所捆绑。
一抹冷笑,在他清冷如霜的脸上划过,仿佛是月下之影,泛着凛光。
看来,冥王对他很“厚待”啊。
竟然如此惧怕他逃脱,他现在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无想逃出去!
这么一来,也许冥王倒不是害怕他逃走。而是害怕别人把他救走吧。
所以,才在他身上设下这么多东西。
也许,在这个黑森森的囚禁他的笼子周围,就布下了很多看不见的陷阱呢。
曼华的嘴角,紧抿了起来。
他突然间,不希望哥哥来救他了。
冥王留下他,唯一的目的,现在他算是想明白了。
曼华静坐在笼子内,眸光低垂。
地面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双鞋子,鞋尖上刺绣着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
笼子外面罩着暗红色的幕布,这幕布间接抵挡着外围的强光。只剩余星星点点的,灰蒙蒙的光线来回的在四周巡游。
曼华依旧不言不语地端坐在笼内,仿佛他不是身囚在地狱之中,而是端坐在天堂的云端里。
“真是可怜的血族,连见阳光的权利也没有。”
来人说话了,声音洪亮刺耳,仿佛有备而来。
曼华只是静静地数着迷蒙光影的线条,又偏移了多少。
见曼华不说话,来人又继续无趣地说道:“手和脚全带上枷锁,还习惯吧。”
空气里,没有回音。
只有空洞的风,阴冷地吹,吹得那人的衣摆飒然响动。
冥王似乎生气了,沉不住气地搝了下手骨指,咯吱咯吱的响。
听不到安葵曼华的任何回应,让他面子上挂不住了。
这个臭小子,甚至于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懒啊。对于他的出现都是一付冷冰冰的不屑一顾的表情。
迷离的光线,点滴星光,笼罩在安葵曼华的身上,使得他的周身一片朦胧,仿佛他远在星辰的尽头。
他的头微微低垂,蓝色丝绒的头发,光泽度很好,以至于那星点光线仿佛在他的发丝上跳着美丽的舞蹈。
他冰霜玉雕一般的脸上,透着青瓷的细腻,宛若那纯雪净白的肤色,是经过上千年的烧制才成就的。
他微闭着茂密如丰盛羽翼的眼帘,长且卷曲的睫毛在灯光的投影下,有一圈优雅的月牙光圈。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就是吸血鬼,也许还以为他是天界里的神明,还是众多神明中最优雅的。
冥王的心里咯噔地响了一下。
“说真的,我真想毁你的容!”
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冥王狠狠地啐了一句。
曼华微闭的眼帘,却依旧没有任何要睁开的意愿。
似乎任何威胁,都撼动不了他。
冥王的心情既悒怒,又有些下不了台。他转了下眼珠子,又说:“忘记告诉你了,我刚才抓到了一个人!哦不,确切地说是一条鱼!”
冥王的嘴角像刀一般地弯了起来。
当冥王说出“一条鱼”的时候,曼华刚才还保持的雕像躯体,晃动了一下,如若蜻蜓点水,泛起冰冷而又心痛的涟漪。
他的手指一刹那颤抖,然后慢慢地不动声色地收紧指端。
冥王仰头大笑起来起来,说道:“安葵曼华,怎么样你现在有知觉了吗?”
曼华依旧不发一语,只是沉默。
他的眼睫就如同一只伫立在花丛中的蝴蝶在敛翅,徐徐地降落,静谧如雕影。
气氛凝结,如霜雪冰冻。
冥王得不到曼华任何的回应,气得抬起脚踢着笼子!
噼啦、噼啦……一阵响。仿佛是铁锺在撞击着地面,摇摇晃晃的。
曼华只觉得身在这个狭窄的笼子里,仿佛是浸在窒息的冷水中,摇晃得不安宁。
仿佛是一只被关在瓶子里的鸟儿,然后被人恶意地投入水中,窒息又压抑!
其实,最关键的不是这个窒息的空间,而是内心深处的折磨和煎熬!
冥王的那句话就如一柄剑,把他的心刺得生疼!
也许,只要谁要来救他,全部都要死!
一个又一个……
这个黑暗的囚笼,其实就是一个无形地看不到杀人利器的场所。
“你哑巴了吗,说话啊!说话!安葵曼华,如果你再不说话的话,我就先把那条人鱼给杀了!”
冥王的双目里一片浑浊,阴暗又污浊,仿佛是一片枯草横生的沼泽地,散发着邪。恶的尸腐气。
曼华抬头,直视着他,嘴角如月牙勾起一抹寒冷清冽的笑:“冥王,今天如果你不杀了我。那以后,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冥王凑上前,盯着笼子里的他,说道:“好。我会等你!只要你有能耐活到看我死的那天!不过,实话告诉你吧,你没有这个机会,永远都没有机会!我有能力扳倒天帝,自然有我不可告人的能耐。”
他说完,转身离去,身后的披风飘扬起来;披风后面绘着一只黑色的大鹏鸟。鸟目血红,仿佛是一只巨大的黑乌鸦盘旋在隐藏的暗色丛林中,伺机寻找机会报复!
这一切变得可怕和扑朔迷离!
曼华的眼睑,如紧闭的花蕾儿,轻轻地绽开,他的心布满着疑问,到底冥王跟天帝是什么关系呢。天帝是死还是活?还有,哥哥是不是真的被他所抓了?
哥哥……
曼华平静压抑下的心,变得零乱起来。
他的贝儿还不知道下落,可是,因为他,任何想来营救的亲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掉入陷阱中。
一束红光,从上殿的天穹顶照射进来。
天穹上的诸神之像,围绕着一团团的白云,可是这些纯洁的云儿边缘已经染上了些灰色的光,仿佛是被侵蚀的苹果。蛀虫正慢慢地沿着苹果边缘咬下去……
西凉王进入上殿大厅,他扬着披风,看向坐在上殿台阶王座上的天帝。
天帝一身洁白的衣袍,头戴着王者之冠。
“西凉王,别来无恙啊。”
天帝笑道。头发,眼瞳的颜色都比仙辰要深一些,可以说“太阳十子”里第三子“仙辰”长得跟他最像了。
西凉王上下打量着天帝,说道:“脱下你的衣袍,褪下你的王冠,滚回冥界去!”
天帝一听笑了,昂起头,回道:“好有趣,我为什么要回冥界,我本来就是天界里的神!”
“渎职被罚下冥界就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天界的神。”
西凉王摊开宽大的衣袖,高举手掌心,上面有一面会发光的镜子。
镜子是金黄色的,中央是一轮红色太阳,在镜中太阳的照耀下,天帝赶紧用手挡着,喝道:“放肆!在我的地方,也敢用曜日镜!我可是天帝,宇宙内最伟大的神!你敢对我无礼,我就要让你永世无法轮生!”
西凉王冷笑道:“天帝怎么这么不堪,连曜日镜也怕!你是天帝又怎么样?失去了元神,你就什么也不是!”
他的捆神鞭往地上一放,仙弈一身狼狈的滚地而出,他被关在笼子里。
“上端不正,下端歪邪。你们父子,都没有资格再当太阳之神。”
西凉王把“日曜镜”高举向仙弈。
仙弈挣扎着,击碎笼子,逃了出来。
他一脸的地惊恐,他用污垢的衣袖捂着自己的脸,颤抖着身子:“不,别让它照我!”
仙弈受了严重的内伤,被捆神鞭抽去神髓,被日曜镜照出了原型。
无数的邪恶生灵寄生在他的身上,吸食着他的力量和血液,日曜镜里露出他丑陋的嘴脸,黑瘦如骨,就像一页纸片人,苍白又脆弱,可怜又可恨!
“不,不要这样!拿开日曜镜,最后给我一丝尊严可以吗?”
仙弈伏在冰冷的地板上,狼狈不堪。他跪在地上,伏首一步一跪地来到天帝面前,祈求道:“父皇,我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去做了。请把伊莎贝儿给我。”
天帝笑道:“嗯,你做得很好。可是呢……现在的……你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啪啦”一声响,半空出现一个金色的鸟笼,笼子里关着贝儿。她依旧昏迷不醒。
“我已经把她身上的‘紫珠同心’给取出来了。她的人生命运已经改变了。”
天帝说着,又打开另一处地牢,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曼华,正关在一个地笼里。
他睁开疲惫的眼,就看到了贝儿。瞬间,已经没有力量的他再次爬了起来。
仙弈看着贝儿露出开心的笑:“好,这就好。这样我失去的那些东西都值得了。伊莎贝儿,醒一醒,我的……美人鱼——你是属于我的!”
仙弈轻轻地呼唤着她,可是她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完全没有知觉。
她躺在粉色的床上,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仿佛是一具没有知觉的傀儡娃娃,一动也不动。
大大的眼睛,里面空无一物,一片凋谢的空旷与寂寥。
仙弈摇了她一下,叫道:“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
可是,贝儿依旧只睁着天穹上的画像发呆。
她没有任何的知觉也没有触感,她呆呆地睁着眼,眼中没有一丝的神彩。活像一具尸体——活的尸体。
从牢笼里,慢慢爬出来的曼华,一步步地接近贝儿,他一把推开仙弈,拉住贝儿的手,轻柔地呼唤着:“贝儿乖,我带你回家。”
可是,她依然一脸木讷,不会对任何人有一丝的回应。
天帝冷笑道:“你们都别再浪费力气了。她现在只是一具活尸。没有五感的。”
所谓的五感分为:形、声、闻、味、触。
失去五感六觉的人,就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虽然贝儿还活着,可是灵魂已经被囚在宇宙的深处,醒不过来了。
仙弈一脸地不相信,看向天帝,疑问道:“为什么会这样?父皇?她……”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啊。选择让她对你百依百顺,还要让她永远陪着你。那她就只能成为一具没有五感的行尸走肉。我已经毁了‘紫珠同心’,她拼了命要保住肚子里的珠子,我只好消毁了她的五感!”
“不!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要您让她成为一具没有知觉的傀儡娃娃啊。”
仙弈趴在地上,脸上全是悔恨的痛意。
“仙弈这一切全是你要的吗?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费尽一切心机想得到的东西,在得到后,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个错误。如果不是你的,就放掉好了,你要知道背着一个不是你的壳是很累的。?你的放手,有时候更是一种得到啊!”
西凉王凛了他一眼,摇着头。看着仙弈就像在看一只可怜的将死的老鼠:“为何要抛弃你神的身份去沦为冥物的容器。”
“你们会为此而付出代价的!”
曼华抱着贝儿,他咬牙切齿地说,湛蓝色的眸子里变得通红。他的双手收紧,全身都灌满悲愤。
天帝摊开双手,大笑起来:“整个天界唯我独尊,谁敢反抗我,谁就得死!”
西凉王往前踏了一步,高举着“日曜镜”喝道:“你是冥王,不是天帝!”
天帝转过身,对着西凉王一脸的讥笑:“我与天帝本是孪生子,这天帝之位原本就是属于我的!”
是的,冥王与天帝就双生子。
只不过,冥王因为犯了严重的错,永生不得重返天界。
这时,从外面闯进来的龙洛,一把打断地说:“不,才不是这样!真正的天帝是我龙族的祖先!你们这一对孪生兄弟,一个个都自私得要命。”
西凉王用余光瞅了一眼龙洛说道:“你是谁,这是我们天界的事,别乱掺和。”
在西凉王凛冽的目光下,龙洛的心颤了下,眼神闪烁不定地说:“我……龙族的祖先曾经也是天界的神。”
西凉王一脸正气,对着他嗤之以鼻地说:“犯了错的神,被贬了,就不再是神了。你若要再捣乱,掺和进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天界背后搞鬼吗,再不自知,我就用‘曜日剑’打得你元神俱灭。”
只见,西凉王手心上的曜日镜,变成了一把散发着天地正气的长剑,剑尖上凝聚着一团刚正的雪花霜气,剑身如阳光,散发着让人不能直视的气势来。
龙洛可是听闻过这“曜日镜”的厉害之处,当它是镜子的时候,可以照出一切伪装的恶灵,让其现出原型。当它是一把剑的时候,又极其的阳光刚正,可以刺穿任何恶灵的心脏,让其灰飞烟灭。
龙洛咽了下口水,不自觉地往后退。他刚想逃,前脚刚伸出去,后脚就让捆神鞭给绊倒了。
金色斑纹的绳子把他的四肢都给捆住了。
西凉王瞪了他一眼,说道:“想逃跑?经过我的同意了?”
“……”龙洛咬了下唇角,不死心地说:“哼,现在天界大换血,只有未来的天帝才有资格处置我。”
“未来的天帝?你是说仙弈?”
当西凉王瞄向一脸颓败的仙弈时,仙弈赶紧低下头,用残破的衣袖掩着脸,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
“还是在说仙辰?”
西凉王的眼睫一挑,睨向了龙洛。
龙洛低下头,闭上嘴。
“出来吧!”
西凉王把捆神鞭抽向了东南的方向,只听“啪啦”一声巨响。
在东南一角,现出一身金底白袍的仙辰,他向天帝行了个君臣之礼,然后迟疑了一下,才转向西凉王,刚要弯下腰,却听见一声鞭响。
啪!
“不必了。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
西凉王的目光里含着“不成器”的悲愤,瞪着仙辰,说道:“做为太阳之神,你是失职的。怎么能让冥界的那些肮脏之物,进入天界?”
仙辰微低着头,不说话。他在等时机,夺得王位。
现在,他只想保存实力!天帝之位,迟早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