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有猛虎，通体白如雪。主征战、刑杀，擅辟邪、禳灾。惩人间极恶，褒世上善良。
仰脸看着两座夹住了一条道路的山峰，欧阳铁栾情不自禁地低声自语起来：“这两座山还真是……像极了老虎口中的两颗大牙。整个地势看起来，倒也像极了一张仰天张开的老虎大口。只要两山一合，走在这条道上的人，怕是一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左右歪斜着脑袋看了看那两座怪石嶙峋的山峰，早把这左近地形看过了无数次的袁勇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还别说……少爷，让你这一说，这地方看起来还真像是头老虎在张着嘴想要咬下一块天来？”
微微吁了口气，预欧阳铁栾转头看向了垂手站在自己身边的欧阳老狗，低声开口说道：“老狗叔，今儿的这场面，您就……”
不等欧阳铁栾把话说完，欧阳老狗已经低声打断了欧阳铁栾的话头：“少爷，老爷有过吩咐，叫我看顾少爷周全！少爷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
用力活动了几下解释的胳膊，袁勇紧了紧扎在腰间巴掌宽的牛皮板带，顺手将两柄别在腰后的铁尺握在了手中：“少爷、老狗叔，您二位只管在这儿看着就成，压根都犯不上亲自上阵！他康老八走了运，抽签抽了个立门守阵。可到现在，他那两扇旗门都还没立起来，身边的人马也就那么百十来人。我估摸着……我带着家里养着的这些伙计冲个一次，差不离也就能乱了他们的阵脚了。到时候少爷您和老狗叔领着其他的那些人朝上一涌，他康老八立起来的旗门就是个纸糊的幌子，一捅就破！”
低垂着双手，欧阳老狗抬头看向了两座山峰中挤在一起叫嚷不休的黑衣汉子，微微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康老八递来的帖子上写得明明白白，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立旗门。那时候正是太阳下山的时辰，咱们正好是迎着太阳朝旗门撞过去。到时候太阳光照得兄弟们都睁不开眼，没打就先吃了三分亏！”
赞同地点了点头，欧阳铁栾抬手指向了路边随风摇曳的野草：“风也朝着咱们这边吹。旁的不论，就算是两边人马对着扔手里的家什，怕也是康老八手底下的人占了优？”
狠狠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袁勇依旧是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样：“不就是有点太阳光晃眼睛、有点风能叫他们砸过来的东西飞得远点么？豁出去挨上几下，哪怕是搭进去几条命，今儿这场面一定得赢！少爷，老狗叔，我这就去收拢人马、预备着动手了？”
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正在将一些牛皮护腕、板带朝着自己身上绑扎的靠山旗下打行伙计，欧阳铁栾点头应道：“小勇，交代大家伙儿，场面不能乱，听音进退！”
将一个油亮的竹哨叼在了嘴边，袁勇用力点了点头：“少爷放心，那些花钱雇来站脚助威的人物不论，咱家的伙计都明白这里头的门道！”
抬手示意袁勇前去收拢人马，欧阳铁栾伸手抚了抚身上穿着的竹布长衫，低声朝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欧阳老狗说道：“老狗叔，以往咱家经历这种场面的时候，您……”
抖手摸出了拢在袖子里的钢骨弩弓，欧阳老狗脸上平静异常，但话音中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以往？两边人马不管是走的过门局、斩将局、不回局还是……死斗局，老早就是双方人马聚拢，打将各领伙计，听令进退，调度有序。可现在……这两拨人马都到了要摆开局面的时辰了，还这么乱哄哄、乱糟糟的，压根都没法看！要是搁在老爷在的时候，估摸着手底下两员打将一个照面，就能拿下对家的旗门！”
苦笑着摇了摇头，欧阳铁栾看着前方摇摇晃晃竖立起来的两杆乱云旗，低声朝欧阳老狗应道：“老狗叔，咱家不是……再说了，连爹当年都萌生了退隐之意，只是顾虑着旗杆子底下这么多兄弟得吃饭活命，这才强撑着家中局面。”
叹息一声，欧阳老狗顺手将钢骨弓弩收进了袖子里：“可眼下，咱家是退无可退了！只要是想找出是谁害了老爷，那就只能是借着打行里的这旗号、规矩，才能有成事的机会。不过……”
看着欧阳老狗欲言又止的模样，欧阳铁栾禁不住好奇地追问道：“老狗叔，您跟我说话，还能有什么避讳的？”
嘴角蓦地泛起了一丝笑意，欧阳老狗轻声笑道：“那只耳朵……割得好！”
略一楞证，欧阳铁栾不禁哑然失笑：“老狗叔，您说的是这个啊？我那不就是图着想在走这过门局之前，先给康老八来个下马威么？老狗叔，您还记得我们在柏林的时候，跟那帮子踢足球的洋人打起来的事儿么？”
眼中蓦地涌起了一丝暖意，欧阳老狗连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欢愉的意味：“怎么不记得？少爷您非得去个洋人的小酒馆，说是要尝尝洋人酿造的那种黑色的……啤酒？结果那群踢球的洋人，非得把咱俩赶出去。少爷您跟他们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听！这之后……”
含笑看向了欧阳老狗低垂着的双手，欧阳铁栾和声应道：“这之后，老狗叔您连手都没动，一双腿踹翻了七八个喝醉了的洋人。您还说，那帮洋人看起来就是腿上还有几分功夫，您也就专门挑着腿上的功夫使唤，得要打得他们心服口服才好！”
感慨地叹息一声，欧阳老狗的话音蓦地低沉了下去：“可惜，咱们打赢了，还是叫洋人警察不分青红皂白地关进了他们的巡捕房待了一夜！要不是咱们拿钱赎买，恐怕……”
用力捏了捏拳头，欧阳铁栾的声音也变得冷肃起来：“技不如人就得挨打，势不如人，打赢了也还得低头附小！不管是中国、外国，这道理总是不会错了！”
眯起眼睛看向了两杆乱云旗下勉强算是摆列开来了阵势的打行中人，欧阳老狗也是冷声说道：“不管是技不如人还是势不如人，只要是有着翻身扬眉的心思，肯豁出命去厮拼琢磨，那就总有占住了赢面的那天！少爷，眼瞅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预备着？”
用力一点头，欧阳铁栾回身看向了同样将人马约束整齐的袁勇：“小勇，预备好了？”
将抓在手中的铁尺舞弄了个翻花，袁勇洪声应道：“少爷，就等您一声号令！”
转脸看向了已经落到了对面乱云旗顶部位置的夕阳，欧阳铁栾猛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重重劈砍了下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