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了眼睛，欧阳老狗低头看了看自己隔着袖子捏在了手指间的拜帖，再又将拜帖搁在了鼻端微微一闻，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恼怒的神色：“还真是佘家当年的手艺？拜帖外头涂的该是乌头粉吧？再拿着丁点儿鱼胶黏住了拜帖，等着收了拜帖的人匆忙间打不开拜帖，想要伸手沾点唾沫，这乌头粉也就进了受拜帖的这人的嘴里？”
嘿嘿阴笑着，佘家老二眼中全是怨毒的神色：“开卷有益，这可是我佘家看家的本事之一！既然你这条老狗瞧出来了，那就看看你怎么支应这场面吧？众目睽睽之下，你可别说你没胆子打开这拜帖？”
将手中拜帖轻轻一抖，欧阳老狗看着从拜帖缝隙中掉落的些许暗黄色的粉末，脸上的恼怒之色愈发地浓厚：“哼……就算是受着拜帖的人不用手指头沾唾沫，只要是手指头上多用三分力气，用力打开这拜帖，帖子里夹着的这点药粉，可就全都扑自己脸上了？这拜帖里头搁着的……断肠草？”
朝着欧阳老狗竖了个大拇指，佘家老二狞声应道：“还真是没啥瞒得过你这条欧阳家的老狗？扑面春风，这可也是我佘家的……”
不等佘家老二把话说完，早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火气的袁勇，已经一个箭步跃下了台阶，手中短刀也是带着呼啸风声，狠狠地朝着站在台阶下的佘家老二颈项间劈了过去：“老子倒要看你还有啥看家报保命的本事？！”
压根不闪不避，佘家老二乜斜着眼睛看向了挥刀朝自己扑来的袁勇：“来啊！一刀下来，老子这条命换你靠山旗在云归城里打行之中再无立锥之地！”
几乎是在佘家老二话音出口时，站在台阶上的欧阳老狗也是冷声朝怒不可遏的袁勇喝道：“小勇，回来！”
微微一抬手，袁勇手中原本朝着佘家老二脖颈劈砍而下的短刀，擦着佘家老二的头顶削了过去。几缕被刀锋劈断的头发，也随着凌厉刀风飘散开来。
愤愤地瞪着倒背双手纹丝不动的佘家老二，袁勇压低了嗓门狠狠地低吼道：“袁爷记住你了！等眼前这趟场面了了，袁爷一定亲自上手，伺候得你舒坦！”
低哼一声，佘家老二乜斜着眼睛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袁勇，拿腔作调地吆喝起来：“袁爷这份人情，我也记下了！但凡要袁爷能撑得过今天这上香敬酒递帖子的场面，我姓佘的倒也乐得跟袁爷多多亲近！”
手腕微微一抖，欧阳老狗将那用鱼胶粘住的拜帖利落地抖了开去。眼看着一些淡黄色的粉末随风而去，欧阳老狗这才瞥了一眼拜帖上的字句，朝着站在台阶下的佘家老二沉声喝道：“打行规矩，不伤敬酒上香递送拜帖的打行伙计性命。佘家老二，今天你是被这条打行的规矩救了一条命，你可千万记住了！”
大剌剌地朝着欧阳老狗打了个拱手，佘家老二依旧是一脸无赖模样，怪腔怪调地朝着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的欧阳铁栾吆喝起来：“打行规矩里，可没有这看门老狗一个劲儿叫唤，掌旗杆子本家倒是在旁边当个泥雕木塑的幌子这一说吧？怎么着——拜帖呈上，掌旗杆子赏句话？还是这靠山旗下，都由得欧阳家的这条老狗做主了？”
深吸一口气，欧阳铁栾就像是没听见佘家老二的挑衅言语，只是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欧阳老狗：“老狗叔，打行规矩里只说是不伤敬酒上香递送拜帖的打行伙计性命，可没说得把这上门的恶客给捧着、供着吧？”
略一踌躇，欧阳老狗缓缓摇了摇头：“倒是没这么个说法……”
微微一点头，欧阳铁栾平静地看向了站在台阶下、一脸挑衅模样的佘家老二，轻声细语地开口说道：“给我跪下！”
很有些惊愕地看向了一脸平静的欧阳铁栾，佘家老二还没来得及开口回话，欧阳铁栾已然再次开口说道：“要不自己跪下回话，要不……这辈子你也就别站起来了！”
虽说欧阳铁栾脸上的神色很是平静，话音也是淡泊清冷，可面对着袁勇手中短刀都能不闪不避的佘家老二，在看着欧阳铁栾望向了自己的眼睛时，心头却是微微一悸，后颈处也乍然间有些些许冷汗沁出。
狞笑一声，手持短刀的袁勇只一听欧阳铁栾话音出口，顿时来了精神，一个箭步跨到了佘家老二身侧：“佘家二爷，你可千万要硬气到底！袁爷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到死也不低头的硬汉子，今儿你要是不跪，那袁爷一定好生伺候着你，叫你下半辈子一步都不用自己走！”
喉头咯咯作响，佘家老二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着在袁勇与欧阳铁栾脸上扫来扫去，像是要琢磨些说辞好让自己全身而退又不失脸面。可也没等佘家老二再有开口的机会，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欧阳铁栾猛地一抬右手，狠狠地拍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口中沉声低喝道：“跪下！”
双膝一软，佘家老二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台阶下。面带惊悸地看向了一脸平静、连目光都清澈如水的欧阳铁栾：“掌旗杆子，您……”
不等佘家老二把话说完，欧阳铁栾已经微微俯身，盯着佘家老二那明显带着惊慌之意的眼睛低声说道：“口舌便给，心如蛇蝎，你这姓还真是没姓错！怎么——这接着递送拜帖的功夫，先废我一员大将的勾当，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康老八的意思？”
使劲咽了口唾沫，佘家老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是……康八爷……赏了我一口饭吃！他说要是能把这事儿操办成了，乱云旗杆子底下，有我一张打将的椅子。”
微微点了点头，欧阳铁栾抬眼看向了站在乱云旗下的康老八：“以往的事儿，今天我不追究！回去告诉康老八，过门局的场面，就照着他帖子上订下的时辰、地点走！再多帮我带句话——他要不照着打行规矩走，那……可。就没规矩了！”
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佘家老二飞快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掌旗杆子交代的话，我记下了！我这就回去……”
朝着佘家老二摇了摇头，欧阳铁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佘家老二的话茬：“下黑手想要害我靠山旗下兄弟，就这么让你走了，我靠山旗下兄弟的性命，可也太不值钱了！小勇？”
很是兴奋地握紧了手中短刀，袁勇亮着嗓门朝欧阳铁栾应道：“掌旗杆子，我在呐！”
伸手指了指满脸惊恐模样的佘家老二，欧阳铁栾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让他留下一只耳朵！一来给他长长记性，二来……也算是给康老八提个醒，以后得好好守规矩！”
一把抓过了想要叫嚷挣扎的佘家老二，袁勇一脸狞笑地捏住了佘家老二的脖颈，生生把佘家老二的叫嚷声捏回了嗓子里：“早说了——袁爷好好伺候你！相好的，接应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