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都长大了
洋桔梗2017-12-03 23:0410,257

  柳格居然忘记四月三十号是邱沐的生日。早上柳格进教室的时候,邱沐已经在了,跟平常一样。柳格坐下,拿出生物书研究血型配对,邱沐显得有点反常地无聊的很,几次转过头来看柳格。柳格看在眼里,但心上不想理他,所以只装作没看见。

  一上午课间休息,邱沐和褚源都一起出去,到上课铃响才进来。柳格积压着数学题准备中午休息的时候再问邱沐。

  午饭,柳格和魏覃是在外面的餐馆吃的,柳爸爸来考察后亲自订的地方,每月给餐馆交生活费,他们荤素搭配着准备中餐和晚餐。柳爸爸说这样就省了排队的时间,最主要是不会饿着,营养也好些,还从家里给餐馆每月送油来,叮嘱餐馆老板,油一定只能用来给柳格她们俩炒菜。

  于是乎,柳格又多了一项本领,鼻子闻闻就知道菜是不是飘着自己家的油香。回到家里,爸爸还总不忘问柳格一句,“确实是闻到了我家的油香吧?”柳格重重地点头,让他十万个放心。

  饭后,柳格和魏覃早早地回了教室。魏覃一屁股坐在邱沐的板凳上,打算与柳格再八卦一下褚源。柳格只听着,手里拿着数学卷子,心里猜着邱沐什么时候会来?

  褚源又交了女朋友,是隔了几个教室距离远的文科班女生,自己给褚源送的情书。她到二班的教室门口堵住褚源,把情书硬塞在他的手里,说下了晚自习可以送她回家。寂静的教室因为一个大胆的女生炸开了锅,大家把褚源手里的情书盯成了荣誉勋章,欢呼和掌声响起,褚源却低着头走进教室。

  那天,魏覃一肚子的气,憋到晚上睡觉前才一点一点放出来。“她妈的,长得连我都不如,还敢给褚源送情书。”

  柳格激她,“要不你也送一封?”

  魏覃没有接柳格的话,而是继续把褚源放在云端上,周围是成片成片的云朵花,那个女生就惨了,站在树尖上,仰头够褚源,魏覃还站在树下使劲,树不停摇晃。

  柳格听着听着眼皮就忍不住相思苦,要往一块凑。魏覃冷不丁又来一个问句:“你说褚源应该不会看上她吧?”柳格迷糊着安慰她,“不会的,你不是说她还没你好看,褚源喜欢漂亮的。”

  一个星期后,那个女生就在二班来去自然地给褚源送早餐,很准时,很丰盛。褚源还带上那个听说温柔得刚好的女生和邱沐共进午餐和晚餐。

  魏覃说他们都长大了,开始饥不择食!

  柳格听懂了她的话,有点难受,难道邱沐和那个女生,也是因为邱沐长大了?如此藕断丝连!

  柳格赶走魏覃,开始做英语试题。后来,柳格是被上课铃声吵醒的,一抬头,望见邱沐踏着铃声走进来,和褚源一起,脸上有一层薄的油光。邱沐坐下后,还踹着粗气,柳格斜过脸,邱沐眼里的神采让柳格想起魏覃的话,“他们都长大了”。

  一下午,柳格都没有理邱沐。反倒是邱沐看见柳格放在书堆上的数学卷子,主动要帮柳格答疑。柳格装作没有听见,胸腔里的气却不停鼓涨。

  课间柳格约魏覃去卫生间,走在路上,很响地呼吸着,魏覃笑得弯了腰。“回去凶他一顿,问他去哪了?害你白等了他两个小时。”柳格嘿嘿笑着,走自己的路。

  “看,连魏覃都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我能指望什么呢?”柳格安慰自己,“别傻了,都快结束了,很快你就再也看不见他。飞走吧,会重新开一朵花的,灿烂无比。”

  晚上,刘小老头踏进教室,腋窝里夹着试卷,这样的镜头从柳格坐在这个教室里就开始循环放映,每个星期一遍。像吃饭一样,等菜都上了桌,才开始坐下,握筷子夹菜。大家都是等卷子都放在眼皮底下,才收起之前的作业,有那么一两个甚至会先把卷子撂到一边,先解决了笔下的再说。邱沐很郑重,把它很当回事,柳格觉得自己眼前的那张试卷肯定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阅读理解做了一半,柳格竟然又睡着了。邱沐用胳膊肘把柳格撞醒时,柳格抬头看见刘小老头站在前两排的桌子边正望着自己,柳格伸出双手在刘小老头的眼皮底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刘小老头看完柳格的表演转身走了,他大半辈子都呆在学校,应该深深明白高三的孩子多缺瞌睡!

  邱沐一脸惊讶地看着做戏过头的柳格,眼里明明白白告诉柳格,“不就是嫌英语无聊嘛,要是数学或理综,看你睡不睡得着?”

  柳格直接无视掉邱沐的眼神,也明明白白告诉他,“姑娘我就是没把英语当回事,怎么了?要你管!”

  最后,柳格放下笔时,邱沐还在跟作文苦战。柳格开始转着笔,逗自己玩。接下来半小时对答案,以往刘小老头都是自己先在答题卡上挖小洞,然后把大家的收了,一张张对答案。今天他没有这么干,柳格猜他也累了,挖小洞很费时费眼。同桌互换答题卡,刘小老头坐在讲桌后报答案。

  答案对完,邱沐伸手过来抓柳格的卷子,柳格狐疑地看着他,邱沐指着阅读理解中的一题说,“这个你后来改答案了?”柳格直接用笔敲着答题卡,不愿张嘴。邱沐接着说,“你刚才睡着了,我看了你的答案,你什么时候改的?”柳格爱答不理地说:“在你把我撞醒以后改的”。

  “睡着了,还知道自己选错了。”柳格听着邱沐的嘀咕,心里告诉自己,是的,现在睡着了,都觉得自己当初选错了。选择继续听妈妈的话,现在该好了。

  作文也是互阅的,柳格实在看不下去邱沐写得小学生作文。邱沐倒是看得很认真。柳格已经翻出新买的英语练习册开始做题。

  铃响时柳格正被一篇关于外星人的阅读理解缠住,打算做完再走。柳格笃定地认为魏覃一定会等着自己的。结果等柳格放下笔,收拾完桌子,抬头找魏覃时,她已经走了,柳格摇着头,这么大的烟瘾,以后怎么办啊?

  “褚源找魏覃有事,他们先走了。我送你回宿舍吧。”柳格本来已经站起来了,听邱沐说这话,僵在那。“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外面灯亮的很,再说了回宿舍的路,自己都走了几年了,至于让你送嘛?我又凭什么让你送?”柳格把准备说出口的话全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了。

  柳格迈开脚,准备从邱沐的背后挤出去。

  “其实,我是找你有事情。”邱沐站起来,收了凳子,走在柳格的前面。

  一路上俩人都被夹在人群里,一前一后,柳格恨恨地骂:“妈的,隔这么远,能讲什么事情,还说送我,这分明是我和着人群送你。”

  到了楼底下,邱沐站定,柳格低着头差点撞在他的身上。邱沐张了张嘴,又合上。柳格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听了不会高兴就罢了,估计还会很伤心。于是摆摆手,“我上去了。”邱沐在柳格转身的时候拉住她的胳膊,柳格回转身,红着脸站在昏黄的路灯下。

  “我写了一封信给你,在魏覃那,你看完,可以给我答复是最好的,不给也没关系。”邱沐拽拽地说完,然后转身,走远,柳格张着嘴站在路灯下,“这么拽,是要跟我表白吗?”

  柳格打开房门,看见魏覃正坐在自己的床边,手里拿包薯片,眼睛盯着床上的信封。魏覃听见开门声,抬起头,“快点,把门关上。”柳格被她的神秘弄得有点紧张,脸刚退烧这会又升温了。柳格走过去,拿起信封,看见信封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也盯着信封。

  魏覃催柳格赶快拆开看看:“一定是告白的,今天是邱沐的生日,我也忘记了。”柳格愣了一会,才想起来今天真的是邱沐的生日,高三连假期都忽略掉了,当然就想不起来一个平常的日子原来有这么重要的意义。柳格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看着魏覃说:“我也不记得。”魏覃看着柳格,“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说得跟忘交了一次语文试卷一样不值一提呢?”柳格根本就没在听魏覃讲话,她还盯着床上的信封。魏覃又指着桌上的一大塑料袋零食说:“邱沐买的。”柳格眼皮都没抬,深吸着气,“魏覃,我想自己先看一遍。”

  柳格躺在床上,想着邱沐说的,“让过去都随风走远,从眼前开始我们的爱念”。柳格问自己,“如果过去都走远了,以后我和你还能走下去吗?”

  魏覃洗漱完进来看柳格躺在床上,闭着眼,就过来拿了柳格手上的信,“你打算怎么办?答应他,去同一所大学?”她沉默了一会,“不过,还是可以再试着了解的,以前的日子是自己泡给自己喝的苦咖啡,喝着喝着自己上瘾了,苦不苦自己倒是可以不在意的。以后的日子说不定是巧克力热饮呢?我看他还是可以相信的。你自己再想想。”

  柳格坐起来,去了洗手间。相信什么呢?相信邱沐不会再突然就不理自己了?或者是相信自己可以承受更深的伤害?

  凌晨五点,柳格被梦惊醒。梦里,柳格和一个少年走在黄昏里,笑着,突然他就甩下柳格的手,向前奔跑,剩柳格愣在原地,脸上还挂着笑,等她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成了一个跳跃的点。

  柳格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我们没有过去,就算有,也只有我自己的过去。而我不可能忘记!”清晨里柳格写在日记本上的话。

  早上,柳格给魏覃买了早餐,然后去教室。只剩一个多月,柳格明白,自己和魏覃以后不可能再夜夜嘻哈同眠了。

  上午十点,竹签王的课,柳格睡着了。十一点,刘小老头进来时,柳格在独自研究数学题。邱沐一直安静地坐在柳格的身边,很认真地听课。“那就这样吧,剩下的日子好好珍惜,该放下的就放在这栋楼里,它藏了很多人的秘密,也会替我们藏着的。”这样想想,柳格倒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反正这栋楼会一直在的。

  魏覃说她打算和褚源读同一所大学,看看褚源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她是一个女生,一个暗念他的女生。柳格看着她决然的样子,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大家都在做蠢事,每个人都劝不了自己,当然就劝不了别人。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也许上了大学,褚源眼睛里就能看见魏覃的美好?谁说得好呢?

  日子很慌乱,今天全校模拟考试,明天各科又有模拟试卷发下来。柳格拿着一张张决定很多人命运的纸,上面的每一个符号都像是游荡在银河里的小行星,此岸到彼岸有很多条路,但有些目的地是终究到不了的。

  柳格和邱沐终将失散在路上。

  魏覃三次模拟考试的总分和褚源都很接近,她做梦都在感谢老天的成全。文科班的那个女生不怎么来找褚源了,魏覃又开始整天在柳格面前骂她不知好歹,褚源对她多好啊,她给褚源送了两个星期的早餐,可褚源给她送了快三个月的晚餐。一到星期天下午就陪她去看些让人想吐的哭哭啼啼的电视剧。魏覃说:“要是以后我和褚源在一起,我一定陪他干自己喜欢的事情,绝不委屈他。”

  柳格闭着眼睛听着,不想泼她冷水:我们都不委屈别人,都在自己的爱恋里委屈着自己。

  柳格还是会向邱沐讨教数学题,邱沐也讲的很耐心,有时柳格都听的嫌弃了,邱沐还在重复。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里,柳格和邱沐都埋着头淹没在人群里。

  高考前放假一天。柳爸去学校接柳格回家,车上人很多,柳格和魏覃站在车厢里面,聊着放假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打发,很是起劲。柳格和爸爸下车后站在路边,等车子重新发动,走远了,才往家走。柳格希望魏覃的爸妈会在家等她,哪怕是教训她几句也是好的,好过不闻不问,好过爷爷奶奶眼里的嫌弃。

  “刚才,我看见之前和我们一起坐车的那个男孩了,魏覃的邻居,在我们前面一点下车了。”

  柳格没有看爸爸,“是吗?车上人太多,我没有看见,可能是有事吧。”

  爸爸换了话题,“你几次的考试成绩都挺好的,后天发挥正常,应该有很多选择,你有中意的大学吗?我和你妈建议你选择偏文的专业,女孩子工作还是轻松一点的好。”

  “我会考虑的。”爸爸转头看着柳格,眼里满是探寻,他眼里的小姑娘找不到了。可能是柳格说得太认真,爸爸像是吓着了,一路无语。

  晚上,爸爸忙完进柳格房间的时候,柳格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自言自语:“这么早就睡了,肯定是太累了,早点休息也好。”他走到柳格的床边,帮柳格盖好被子,柳格没有动,假装的很好。柳格知道在自己回来之前他一定做了很多功课,晚饭时,妈妈一个劲地给柳格夹菜,满脸都是笑,轻松得不得了,爸爸得给妈妈灌多少汤,妈妈才能表现得如此轻松自然!

  爸爸轻轻地关上房门。柳格睁开眼,想着邱沐,想着魏覃,想着以后那些大家再也见不了面的日子。

  第二天早上,柳格起得很晚,妈妈在楼底下忙着打转,爸爸把煮面条的水在锅里热了几遍,柳格才穿着睡衣拖鞋下楼。妈妈看见柳格的发型,迫不及待地从柳格旁边挤着上楼拿梳子,嘴里还吩咐爸爸赶紧去煮面条,要多放鸡蛋和青菜。柳格被他们的故作轻松弄的很不适应,但很听话,没有反抗和耍嘴皮子。

  妈妈从头顶到发梢梳了几十遍,最后给柳格编了两条辫子,她沉默着,柳格打着哈欠,妈妈庄严地像是柳格要出嫁,柳格却懒散地像个不愿赶紧收拾好去上学的幼稚园小朋友。爸爸端着面条从厨房出来,一边走一边吹散面条的热气。以前柳格和爸爸早上一起窝在被窝里看书,爸爸也都是一边看书,一边帮柳格把面条吹得不烫嘴再递给柳格吃的,只是以前随意的多了,现在柳格看着看着就觉得呼吸困难。

  “我一个被宠坏了的女孩,该如何给别人一个稳重的承诺!”柳格想起邱沐要的回复。

  柳格窝在房间里看书,爸爸不时给柳格送点吃的喝的,张开的嘴又闭上。吃午饭时,柳格笑着跟他们说:“不要担心,不会跟第一次中考一样的,我一定会考上想上的大学的。”妈妈差点把饭喷在菜盘子里,爸爸摸着柳格的头,“有信心就好,别压力太大,大学多得很,东边上不了,还有南边。”柳格想爸妈的心思还是挺深的,挑得都是好地方。下午,爸妈帮柳格收拾好东西,一起送柳格去学校,一路上柳格都被夹在中间,左右两大护法,保护的极好。

  妈妈走时的表情告诉柳格,她比柳格紧张多了,晚上估计要睁着眼陪爸爸看书。

  魏覃是自己来的。她到宿舍时,柳格已经把爸妈打发走了。柳格猜到魏覃的爸妈是不会因为这点事情专门跑回来的,爷爷奶奶也不会舍得车钱送送她,大抵也是肯定魏覃不会考出光耀门楣的好成绩,来了也是白费精神。

  放假前刘小老头要求今天晚上统一到教室集合,有事情要交代。柳格承认刘小老头可能会是她这辈子遇到过的最棒的老师,三年的时光,日后想起,可能柳格会记得他在课堂上念英语句子的美好,更多的是,会怀念他穿着他的长筒雨靴在窗外踱着步。以后再也没有老师会在窗前催促你不要停下,不要停下,努力地跨过去,前面会是干净的水泥路。

  柳格是感激他的。哪怕柳格抓到的更少了。

  课桌已经被清理干净,大家第一次自由选择同桌,柳格和魏覃坐在她原来的地方。魏覃说:“你还是坐回到你的座位上吧,空着呢。”柳格没有回头,打算逃离就不要再生是非,邱沐要的现在的柳格不想给。

  刘小老头进来站在讲桌边,煮沸了的粥终于不冒泡了。他讲起他在这个教室里上的第一节英语课,说起这群孩子高一的沉默、高二的闹腾、高三的进步,把他折腾得够呛,一把老骨头没剩几根结实的了。

  柳格算算其实他比爸爸年纪小,只是操心太多,所以老得太快。刘小老头说:“我很惊喜,你们每一个人都快长大了。”

  柳格低着头想起那个走在自己前面穿着长筒雨靴的背影,那时就已经有点驼了,这会儿驼的更狠。

  柳格再抬起头时,刘小老头已经在黑板上板书考试的注意事项,尽管之前大考已经说了很多遍,他还是一边说一边板书,还让大家把文件袋拿出来一一比对检查。谁都知道,他之前上课是很少板书的,基本都是对着下面的孩子们喷唾沫星子。

  刘小老头想竭力送大家最后一程,有点紧张,过了今天,明天自己再不厌其烦地把正确答案板书在黑板上,都已经无用了,孩子们已经扬帆驶出了自己的港湾。

  柳格看刘小老头跨出教室时背的确驼得更狠了,一场三年的宴会太长,长的主持人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掺和进来,揉成一团,结果一天散场,身强力壮的都拍拍屁股走了。

  柳格和魏覃检查完东西,准备回宿舍,褚源跑过来说:“我们一起走吧。”魏覃乐得开了花,十分贤惠地把褚源的文件袋拿过来检查一遍。柳格看着魏覃的认真,开始佩服她,一点缝隙都看不到的希望她都如痴如醉,一路追随。

  柳格催她和褚源一起走,自己还想再坐会儿,魏覃自己倒木讷起来,非让柳格跟她一起走,褚源不耐烦了,甩下话,“再不走我自己就先走了。”魏覃才舍下柳格跟在褚源后面,如电影里跟在大哥身后忠心耿耿的小跟班。

  周围还有人在忙着写留言册,忙着交换照片。柳格只给了魏覃照片,褚源找柳格要了,柳格也没给,魏覃还拉着柳格一起去照了合影。柳格写了一大本留言给魏覃,用尽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煽情的话来表明对魏覃的舍不得。魏覃开玩笑说:“估计邱沐要是看了,会以为你深深恋过的是我,不是他。”然后魏覃把其中的一篇直接抄给了褚源。

  柳格收完东西,起身准备回宿舍,从今往后可能再也不会踏进这间教室,它曾经是柳格的希望,今天柳格把一切过往都埋在这里,让它承受。

  柳格走到楼梯口,看见邱沐站在下面的拐角处,抬头望着站在上面的柳格。柳格转身朝中间的楼梯口走去,身后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一直到宿舍楼门口柳格也没有回头。

  回到宿舍,魏覃还没有回来,柳格躺在床上,想着刚才如果自己下楼了,或者回头了会发生什么?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邱沐只想找自己借半块橡皮。

  魏覃回来时无比兴奋,褚源答应跟她报一样的学校,刚才还偷偷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柳格坐起来问她:“是哪只手啊,一会儿千万别洗。”魏覃美滋滋地答:“左手。”还嘀咕:“这么热不洗手怎么睡觉呢?”柳格被她这样难得的范二逗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第二天下午考完数学,柳格被人群挤着往外走,快到大门口就看见大门外的马路两边站着黑压压的人群。大门打开,人群被夹在马路中间,柳格被夹在人群里。柳格边走边看,最后被人群认蒙了,直到爸妈在身后扯着嗓门喊自己的名字,柳格才缓过来,一大帮人杂乱地认亲是很难认清的。

  柳格笑嘻嘻地站在爸妈面前,“考得很正常,不用担心。”妈妈就开始埋怨爸爸,“我说不来吧,你爸非要来。”爸爸推推眼镜,摸摸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把手伸过来摸摸柳格的头,“爸相信你!”柳格撇嘴,“相信我还来?”

  柳格爸妈又磨叽了好一会儿才去车站赶最后一趟汽车回家,临走爸爸还说:“明天我来接你。”

  晚饭是魏覃陪柳格吃的,吃完饭魏覃去找褚源,柳格自己在宿舍研究理综的卷子,下午的数学柳格还是有点担心的,继而就开始莫名的担心起邱沐的语文来。心想如果邱沐的语文能超常发挥,他的父母也该放心,当然也不枉刘小老头的良苦用心。

  柳格拍拍脸,告诉自己,已经都考完了,再担心也没用了。

  魏覃回来时,发现柳格已经闭上眼睛,就很小心地进出。其实时间还早,不过才夜里九点半,柳格怎么可能睡着呢?柳格只是习惯了这样假寐,从自己一点一点想明白的那天起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柳格不愿与人分享自己沉浸在心动里的美好时光,它只属于自己,且真的美好!

  第二天上午考英语,题目不难,救了魏覃,也救了褚源。中午吃饭魏覃情绪高涨,说真是老天不负有情人啊!柳格差点把饭喷在她的脸上,褚源到底给了她什么药,让她如此的厚颜。

  下午理综考试结束铃响后,老师催大家停笔,所有人把试卷反过来放在桌子上,拿着自己的东西滚蛋。一张张绷紧的脸在跨出教室门槛的时候迅速变脸,有人顺势在墙脚下坐着,两眼空洞,有人脱掉了T恤衫,露出两排的肋骨,将衣服抓在手里乱舞。柳格想他可能是看到了自己的去处才如此的压抑不住。

  而大多数就如柳格一样安静,柳格平静地告诉自己:你真的要离开这里了,不带走,也不留恋。

  大门外的人群较昨天更甚,柳格裹在人群里走出大门几十米才看到自己的爸妈,他们跟柳格一样伸长着脖子在寻找。爸妈牵着柳格离开人群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讲话,妈妈紧张地问:“理综不难吧?都做完了没有?现在自己能估计一下总分吗?”柳格被她的问题缠着,正在心里打算盘,爸爸突然走开了。

  等柳格把眼神递给爸爸的时候,才发现邱沐也在,旁边站了一个中年男人,柳格猜他应该是邱沐的父亲吧,长得有几分相似。爸爸跟邱沐打完招呼,又回头招呼柳格和妈妈也过去。

  说实话,爸爸对邱沐如此的记忆深刻让柳格很反感,比如此刻,柳格站在邱沐面前不知该如何拿话款待他的父亲。当初魏覃说邱沐是因为父亲的生意失败了,才不理柳格的,柳格很气愤,这是什么理由? 如果这话是邱沐自己说出来的,也许柳格会厚着脸皮说:“我们一起努力就好了。”柳格想至少这样我们之间会有一些美好的过程,而不是在蝉鸣蛙叫里说甩手就甩手。

  爸爸倒是热情地很,对着邱沐问东问西。幸好有妈妈站在旁边,不然柳格又该觉得自己如一个物件一样杵在那儿,左右难堪。

  十分钟后,爸爸在妈妈的催促下告别了邱沐父子,都走出两米远了,爸爸还回头补一句:“以后有时间上我们家去玩啊,和魏覃一起。”妈妈用十分冷漠的眼神替柳格看了爸爸一眼,只是妈妈的意思是,看,你爸还是最喜欢男孩;柳格的意思是,你天天看书,难道看不明白我的难堪吗?

  柳格到宿舍时,魏覃已经在收拾东西,爸爸又十分热情地告诉魏覃,刚才他碰见了她的邻居,还跟他聊了会天,像是多荣耀的事情一样。魏覃看着柳格,笑得很难受。末了,爸爸才想起问魏覃考的怎么样?魏覃不好意思的笑笑,“应该是正常发挥了,还行吧,当然不能跟柳格比了,但是应该可以考个想上的学校。”魏覃指着柳格,爸爸竟然说:“那是那是,我们家格格也发挥正常,我和她妈就不担心了。”

  妈妈忙着收拾东西,说这个不要了,那个也不要了,收来收去,不要的越来越多,听到门外有人说楼底下有人收书,按斤称,妈妈催着爸爸把没用的都搬下去卖了。柳格看着爸爸抱在怀里的一大堆书,心想每一页上都沾满了我的笔迹,估计能增重不少。

  柳格她们到楼底下时傻了,那买书的人吩咐她们把要卖的书都塞在他带来的袋子里,放在磅上过秤,然后给钱,这个就算完了。柳格心疼得很,之前清了又清,怎么都觉得以后要用的纸,就这般容易地成了废品。柳格手上拿着书贩给的几张票子,轻得连空气都劈不出缝来。

  三年的时光都随笔尖的移动溜走了,柳格带不走的又何止是贱卖了的它们!

  柳格和爸妈搭了最后一班汽车回家,魏覃没有回去,她跟柳格爸妈解释她还有事情要处理,明天再回去。卖书回来后,魏覃约柳格去洗手间,劝柳格留下来跟她一起晚上出去喝酒,柳格拒绝了。

  柳格知道邱沐肯定会在的。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独自出发,没有邱沐,没有魏覃。

  晚饭后,柳格接到了魏覃的电话,邱沐喝醉了,嚷嚷着找柳格,魏覃说邱沐的样子真的很可伶。柳格沉默了一会,然后告诉魏覃,“不要担心,等他酒醒来就会好的,他很理智的。”然后挂了电话。

  晚上,柳格睡的很早。梦里追着个背影跑得很累。

  等待很熬人,妈妈一空下来就坐在电话旁,有熟人进来问两句,她开始说还可以,后来就变成不知道了,暑气把她的底气都慢慢蒸跑了。柳格和爸爸倒清闲的很,每日看书,爸爸建议柳格重新尝试着写写字,说以前都忙着写作业,现在空下来,也大了,该干点有意义的事情。柳格听着,照爸爸说的,自己以前大概都在荒废自己。

  爸爸给了柳格一个硬指标,每天两千字。还很随意地对柳格说:“这对你一点难度都没有,是不是?我只是不想你累着。”说完爸爸推着眼镜,柳格想说:“快给我也准备一副吧,我已经在奔向它的路上了。”

  柳格写得相当尽兴,没有题目,没有中心思想,没有应试技巧,没有文体限制,只需要在脑子里碰到一段优美的文字,然后低头急书,写完欣赏一番,再在心里把自己夸一遍。或者看到一段极棒的细节描写,柳格就生逼自己也想象一个类似的场景,把原文删删减减用上。今天写罢柳格觉得自己真是有天赋的不得了,过几天再翻出来看看,真是不值得一读。爸爸总是一副不嫌弃还表现得很有兴趣读的样子引诱柳格秀出大作,然后柳格在一旁惴惴不安,爸爸平静看完,给出的表扬最小颗的也有芝麻粒那么大。

  柳格几乎忘了查分数这回事,这天早上柳格吃完早饭就坐在桌前开始奋笔疾书,突然听见妈妈在楼底下大喊,“快下来,快下来。”柳格和爸爸都被惊着了,等柳格下楼来,妈妈看见柳格两手空空,赶紧指挥柳格上楼拿准考证,她要查分数。柳格和爸爸站在电话机旁,听妈妈用颤抖的声音与人对话,爸爸拍一下柳格的背,像打中她的紧张穴,柳格不停地往衣服上擦手上的汗。漫长的两分钟后,妈妈挂掉电话,转过脸对着柳格笑,爸爸也笑了,柳格傻傻站着。

  又两分钟后,柳格让妈妈赶紧起来,她要打电话给魏覃,问问她的分数。魏覃很高兴,说她和褚源的分数很接近,上同一个学校是可以的。她突然问柳格,“要我帮忙问一下邱沐的分数吗?”柳格对着电话机摇头说:“不用,我不想知道。”

  柳格选好学校,然后列了三个专业让爸妈挑。妈妈很惊讶柳格为什么选这个学校,别说加上作文得奖的加分,就是现在的分数,柳格也是可以去首都的。妈妈不同意柳格的选择,爸爸说:“她想好了,就依她吧!”

  柳格没有应约和魏覃一起去填志愿,而是去的很晚,和爸爸一起,刘小老头特意询问柳格的想法,听完后有点失望,觉得柳格不该如此保守。柳格直接忽视他的提议,自己要掌舵了,他在岸上,管不着。

  回家后,柳格继续看书写字,甘与它们为伴,偶尔也发呆傻坐,紧盯着窗前的槐花树,听着蝉声,安静得似懒得动的老妇人。魏覃打电话追问柳格为什么爽约,到底填了哪个学校。柳格只笑不答,说等通知下来再告诉她。魏覃气急,说露了嘴,是邱沐逼她来问的。柳格如懂事的大姐,让魏覃认真填好自己和褚源的志愿就好,其它的不要管。

  然后柳格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姑娘是很骄傲的,不可能让一个小子同自己开两次伤人的玩笑。

  魏覃的爸妈打电话回来催她去广州帮忙照顾生意。魏覃走的那天,柳格也没有去送她,褚源去了。魏覃打电话跟柳格告别,柳格劝她为了褚源把烟戒了,一路上追的这么辛苦,不能让以后毁在一根烟上。魏覃却说:“柳格,别再生气了。”

  “谁说本姑娘是在生气了,是失望,是被辜负了,是不想陪他玩过家家了。就算我还是会在梦里追着背影跑,但我还是要去远方,独自去。”柳格在写了三年的日记本上的最后一页上写下这段话,然后合上本子,放进书桌的抽屉里。

继续阅读:第二十二章:除了他,它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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