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渠的工程,一直紧张地进行着。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相信这么大的工程量,能在百日内完成。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一项原本要用一年,甚至更久才能完成的工程,被敕令这么短时间内做完,那是东宫一党故意刁难晋王府,他们就是想看晋王的笑话,想让晋王永无出头之日。
最近晋王确实风头太盛,解决了让朝廷头疼无比的突厥之患,这样,就为大隋南下一统创造了良好的环境。
立下这么一个大功,相比之下,东宫连赈灾这件事都做不好,实在让隋帝失望。
元孝炬把解决关中粮荒这事儿顺理成章推给晋王后,自然也不会让晋王办成。
他找了关陇中最富庶的几家商贾,把黄河故道上所有的土地都买下来,本想给晋王增添一个障碍,阻止他顺利完工,顺便在狠狠赚上一笔巨财。
可万万没想到,晋王府那些在根本不入他法眼的小毛孩儿,竟然虚晃一枪,声东击西!
表面嚷嚷着改造黄河故道,还大张旗鼓勘探了一番。
实际却悄悄完成了汉时留下的漕渠故道的勘测。
那几家商贾左等右等,等不到晋王府来人协商土地修渠,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时,漕渠故道那边已经开工好些天了。
元孝炬这次亏了血本,还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气得病了好几天。
越想越不甘心,眼看修渠进行的热火朝天,不到一个月就挖通了三分之一,绝不能让晋王府那边这么顺利。
于是,元孝炬便让人到关中饥民多的地方散播,只要去修渠,就能领到粮食。
饥民们听到这消息,当然蜂拥而至。
这下子,人数远远超过了宇文恺预期的人数,准备不充分,以至于出现了大规模的抢粮、群殴事件。
宇文恺也被误伤,如果不是宇文化及及时制止,事态很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元孝炬趁机派人去调查抢粮事件,扣押了很多涉案人员,工程被迫停工。
足足查了一个月,萧慧瑂无奈之下去找了独孤皇后,独孤皇后又让高颎从中斡旋,宇文化及搬出父亲宇文述,带着军队来施压,抢粮案才总算告一段落。
但修渠的限期只剩四十天了,可工程量还有三分之二。
宇文恺急上了火儿,寝食不安,偏偏又赶上连续暑热,工地上中暑倒下的民夫一天比一天多。
由于卫生条件差,紧接着又出现了疟疾,患病的成片成片倒下,施工进度越来越慢。
消息传进大兴宫,萧慧瑂也跟着着急上火,非要亲自带着医药去工地。
张妙芬左右拦不住,最后,还是独孤皇后听说后,亲自劝阻,并指派太医常驻工地,才算把这件事暂时压住。
但萧慧瑂依然不放心,让张妙芬尽可能多的采购药材,制成预防暑热和疟疾的药丸,派专人送去给宇文恺。
*
这天,萧慧瑂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忙着选药、指挥大家炼制药丸,整个客省被药香充盈。
天气已入八月,但秋老虎尚猖獗,气温并没有下降多少,加上院子里多了几口丹炉,温度便比它处更高些。
萧慧瑂因为有孕在身,比常人更怕热,没一会儿的功夫,汗水已经把大半个后背的衣衫湿透了,鬓角全是细密的汗珠。
张妙芬端来杨梅汤让她解暑,又在一旁打着扇:“殿下,您回屋里歇会儿吧,他们都已经学会了方法,您不用再这么劳神劳力了,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这阵子,您可千万要小心。”
“无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再说,太医也嘱咐过,多活动活动,将来生产的时候,会少受罪。”
两个人正说着话,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齐刷刷朝院门口跪下。
萧慧瑂莫名的一阵心血翻涌,心脏狂跳了几下,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过头去。
不远处,站着她日思夜想的人,一袭黑衣,脸上还带着征尘,汗水在那张沾满黄土的脸庞上,冲刷出一道道沟壑来。
但尘土丝毫掩饰不住那双如夜空般的眸子,散发出的犀利与睿智。
“摐郎!”
不等萧慧瑂迈步,杨广已经快步来到她身边,如至宝般将她拥入怀中。
她倚在他胸前,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度,听着他的心跳,呼吸着他身上掺杂着马革味儿和汗味儿的沉香气息,那一瞬间,多日来浮躁的心情安定下来。
张妙芬赶紧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
小夫妻久别重逢,还是把这空间,全部留给他们好了。
杨广忽然感觉到她的肚皮一阵翻动,竟然惊得一颤:“瑂娘!怎么回事?”
萧慧瑂暖暖一笑:“他一定是感觉到你回来了,在跟阿爹打招呼呢。”
杨广有些不知所措:“动静这么大?”
“可不是嘛,小胳膊小腿特别有力,一定是个男孩儿。”
杨广弯下腰,充满新奇地把手掌放在爱妻肚子上,轻轻抚摸。
须臾,那小家伙又动了。
杨广兴奋得满脸都是孩子般的笑容。
萧慧瑂看着他的笑脸,有点出神,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他笑得如此开心,开心到完全不顾形象了。
杨广抬头想说点什么,看到她的神情时,站直身子,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问:“怎么了?用这种目光看我,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有点吃醋了。”
“吃醋?”
“你从来没有对我这般笑过,却对他笑得这么开心。”
杨广抬手,轻轻拧了拧她的鼻尖:“没见过做娘的还吃自己宝宝的醋。”
“就是要吃醋,怎么?不许吗?”
“哪敢不许?你现在可是父皇母后眼中的宝,我可不敢得罪你。”
萧慧瑂牵着他的手问:“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嘛。我回来是办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三弟下个月大婚,我这当二哥怎么不在场?第二,中秋要到了,父皇母后要我们兄弟都回来,一起吃顿家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