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慧瑂不记得背后有堵“墙”，但的的确确撞在什么坚硬冰冷的物体上了，当她意识到是一个人时，差点惊叫出声。
不等她喊出来，那人已经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架起她就拖出院子，一直穿过甬道，回到角门外。
萧慧瑂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害了，那一刻，她几乎是要放弃活下去的念头了。
这一天天发生的事，实在无法承受，简直要崩溃，还不如一死了之，省得担惊受怕。
但“劫持”自己的人却放开了手。
“你怎在此？”
听到这非常熟悉的声音，萧慧瑂的心一阵狂跳，猛然睁开，果然是他——杨摐！
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面前这张眉头紧蹙、冷冰冰毫无笑意的脸，是那么温暖可爱，简直有扑上去抱一抱的冲动了。
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惊喜：“我是来参加宫宴的，是內谒者监把我带到这里的。”
杨摐的眉头蹙得更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萧慧瑂无辜地摇摇头。
“这里是大隋皇帝处理军机大事之所，擅入者死！”
萧慧瑂打了个冷颤：“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是禁地。”
“公主赶紧离开这里吧。”
萧慧瑂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我不认识路，可否烦请杨将军指路？”
“沿右边这条路一直走可出宫。”
“我……想知道去宫宴走哪条路？”
杨摐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锋芒，停了好一会儿，才用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问：“你还坚持？”
萧慧瑂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神情有些痛楚：“我，我知道有人不想让我出现在选妃宴上，可，那是我的使命，我立过军令状，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
杨摐的脸，比石头还僵硬，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就这样静默了片刻，萧慧瑂都以为要被拒绝的时候，听他淡淡道：“左行五百步，岔口右转，过两道门，穿御花园，出假山后月亮门，瑶光殿。要快，宫宴就要结束了。”
萧慧瑂赶紧道谢：“多谢杨将军指点！”
她抱着紫檀木匣转身一路小跑，却听杨摐喊道：“喂！记住了吗？”
“记住了！”她笑着回头。
“认错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可是会杀头的！”
她抬起手指指自己的脑门：“放心，我过耳不忘。”说着，继续往前跑，却不防长长的裙裾被路边灌木挂住，一个趔趄，直直向前扑倒。
不等萧慧瑂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一只手紧紧抓住，她顺着把自己扯起来的力道，扑进杨摐的怀抱。
虽然他身上的盔甲冰冷坚硬，但还是让她一阵心悸，红了双颊。
两个人赶紧分开，各自后退两步，保持距离。
“公主当心。”
“多谢将军。”
“还是末将送公主过去吧，免得又走错了路。”
“如此甚好。”萧慧瑂其实也是心有余悸的，她也怕再遇到刚才照壁后那种事，忍不住问了句：“刚才那位小师太，是不是因为误闯禁地被活活打死的？”
杨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想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殊不知，天命早已注定。”
萧慧瑂一脸天真：“啊？！那小师太不会是间谍吧？她去窃取军机吗？看起来不像啊……”
杨摐用异样的目光看了看萧慧瑂，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没解释，只是淡淡道：“等你有资格留在这紫微宫中了，自然会知道她为什么该死。”
“神神秘秘……”萧慧瑂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自恃自己不算愚笨，舅父给她看了那么多晦涩难懂的书，她都没问题。但面对这个背景模糊，身份有点神秘的杨摐，自己就好像一下变成了四五岁的小孩子，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猜不透。
一路沉默着，杨摐似乎很不喜欢跟人交流，始终冰山一样冷冷的。
萧慧瑂恰恰相反，从小爱说爱笑，人缘儿特别好，总这么沉默着就有点局促。跟着杨摐穿过御花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将军怎么会在宫中？”
“我隶属左武卫。”
萧慧瑂点头，原来如此。
这大隋有十二卫负责保护皇帝、太子和京城的安全，原来他是左武卫的人。能进十二卫的，多半不是世袭的贵族子弟，就是有军功的人。
“我来洛阳这些天，怎么一直没有将军的消息？”
“无名小卒而已，不敢有劳公主惦念。”
“可将军毕竟是瑂娘的救命恩人，总盼着有一日能报答将军。”
“报答？”杨摐嗤笑一声。
“怎么，将军不信？”
“若你真成了太子妃，有朝一日，能不与我为敌，便已是万幸。”
“将军这话的意思是，我若做了太子妃，我们便不能继续做朋友了吗？”
“朋友？”杨摐的身形停滞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萧慧瑂，目光极为复杂。
萧慧瑂说不清他那是什么眼神，反正就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好像怪物一般。
杨摐终究没有多言，指了指前面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有道门，过去就能看见瑶光殿了。末将就此告退。”
“将军……”
萧慧瑂想说点什么，但看到杨摐冰冷的面孔，脑子便一片空白，只是道：“来日方长，将军的大恩，瑂娘铭记于心。”
“快去吧，时间不多了。”
杨摐一直目送那条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这才离去。
*
萧慧瑂转过假山，还没过月亮门，就听到隐隐传来的笙歌。
她放下心来，尚有乐声，说明宫宴没有结束，还来得及。加快脚步，循声穿过一条桃花掩映的石子路，终于来到雕梁彩绘的瑶光殿。
只是站在殿外，还没迈步进去，萧慧瑂的眼睛便被大殿内灼灼生辉的珠光宝气给闪到了，锦绣从中，上百名媛佳丽，或端庄，或清丽，或娇俏，或妩媚，婀娜多姿，如入画卷。
她长这么大，从未参加过什么宫宴，这是平生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以梁国公主的身份出现，并且一上来就是这么高规格的阵仗，又有这么多陌生人，不免紧张起来，小腿肚子忽然一阵酸痛，居然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