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凉。
萧慧瑂加入了这队同样错过了宿头的商队，和他们一起在大路边的树林里露宿。
虽然天为盖地为铺，总好过一个人待在荒郊野岭。
萧慧瑂在篝火边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借用商队烧开的热水，泡着自己携带的干粮吃。
商队的领头人是个花白胡子的长者，看到萧慧瑂艰难地咀嚼，便盛了碗混着野菜、黄豆、肉糜的大麦粥端来。
“姑娘，长途赶路可是个体力活儿，你只吃这些，是撑不住的。来，喝碗粥吧。”
“多谢阿翁。”萧慧瑂确实被这粥的香味儿诱惑了。
自从到了洛阳，她就没再沾过荤腥。先是在驿馆不招人待见，每天都是咸菜糙饭；好容易参加个宫宴，山珍海味一口没吃上，就被赶出宫；接着又进了大牢，一出来便急着南下追赶盗图的陈国皇孙。
这黄豆和肉糜煮的大麦粥，此刻对她来说，简直是无比美味！
顾不上烫，几乎是一口气把满满一碗吃完了。
“慢点，慢点，不够吃还有。唉，你这女郎，小小年纪，便千里跋涉，可怜啊。能告诉我你去江南做什么？”
“我……找人。”
“哦，是有亲戚在那边吗？”
“嗯，算是吧，我有位堂姐在那边，只是不知道还能找到不。”萧慧瑂这话倒是真的，确实有皇叔的女儿嫁到陈国，只是从未来往过罢了。
“可这一路千山万水，你一个人怎么走得到？”
“所以，我想求阿翁收留，带上我一起南下。我可以帮你们干活！不要工钱，管我吃饭就行！”
领头人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那你都会做些什么？”
“我……我会占侯！”
领头人有些震惊：“占侯？这可是大学问，但我这小小商队用不上啊。”
“商队走南闯北，我知天文地理，可以为你们指路啊。”
领头人笑着摇摇头：“你这小娘子有意思，自己都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却要为我这老江湖指路？”
“我能观星象，测天气，刮风下雨能让你们提前躲避。”
“预测天气？这有什么好测的？抬头看看天是晴是阴就行了。你要是会测吉凶，说不定还有点用。”
“阿翁，我不是巫女，不会占卜。”
领头人摇头：“你还有别的本事吗？”
萧慧瑂想了想，除了占侯，也就是药理了。可阿舅说过，看病医人事关生死，容不得半点马虎，自己懂得那点知识，还没资格行医。
但现在如果不说，就不能留下跟着商队一起走，自己单独行动，太危险了，若又遇到杀手怎么办？
不行，坚决不能说！
想到这里，她笑眯眯道：“我还略通医药。”
唉，又没管住自己，反正也就只有这一路，哪有那么巧就遇到疑难杂症，让自己医呢？
想来最多也就是个头疼脑热着凉腹泻。
领头人听到这个才总算点头：“嗯，这个本事好，我这商队四五十号人，二十多匹骡马，以后病了都归你管。”
“啊？我不是兽医，不会给骡马看病啊……”
“牲口跟人都差不多！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领头人也不管萧慧瑂同意不同意，话音落地，起身便走。
萧慧瑂张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争辩，只提醒道：“阿翁，今夜丑时有雨，您让大家把货物都遮盖好！”
领头人抬头看看天，皓月当空，万里无云，皱眉：“胡说，天气这么好，以我多年的经验，是不可能下雨的。”
“阿翁，真的会下雨。”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萧慧瑂本来想说她看到蜘蛛和蚂蚁的异常了，但，吃了很多亏后，她留了个心眼，决定还是保留一点神秘的好，便道：“因为星相告诉我了啊，您看，那雷电星，和泣二星比往日明亮，其它星相对幽暗，说明今夜有雨。”
“雷电星？在哪里？”
“那里，就是那颗，很亮的星。”
领头人顺着萧慧瑂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几颗星星闪闪烁烁，看了半天也不知到底哪颗才是。
但这女郎说得煞有介事，又不由得人不信。
尽管心存疑虑，还是张罗着让人起来把货物从新用油布覆盖了一遍。
萧慧瑂心里叹息，果然还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更容易让人信服，这些无知的人，不愿相信自然万物的变化，宁愿相信虚无的东西。
*
睡到半夜，萧慧瑂被冷醒了，准备挪到靠近篝火的地方取暖，却听到一些“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什么声音？没有风，不像是树叶发出的风声，并且，还伴随着一股腥味。
她警惕地捡起一根火把照亮，朝周围仔细观察。
草丛忽然无风自动，草叶颤抖着，似乎有无数可怕的东西正从它们中间通过。
“沙沙沙，沙沙沙……”
萧慧瑂听得后背冒起一股凉气，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突然，一条黝黑发亮的蜈蚣从草丛里爬出来，径直上了她的脚背。
萧慧瑂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认识这种蜈蚣，剧毒！如果被它咬到，轻则昏迷数日，重则致死！
她赶紧抬脚把蜈蚣甩出去。
不等她松口气庆幸，从草丛里相继钻出了更多的蜈蚣、毒蝎！
密密麻麻一大片！
那“沙沙”声，就是它们一起行走发出的声音！
饶是她从小跟阿舅一起用各种毒虫制过药，蜈蚣蝎子没少见，可却从没见过数目如此庞大的毒虫！
瞬间就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迅速跑回营地，大喊：“快起来！有毒虫！快起来啊！”
可是大家都睡得迷迷糊糊，有人还抱怨：“不就一只虫子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们女人就是……”
“胆小”两个字还没出口，说话的人就被一只巴掌大的毒蝎狠狠蜇了一口。
那人惨叫一声，当场色变。
大家终于看清不是一只，而是成千上万只毒虫时，瞬间全都清醒了，手忙脚乱跳起来，四散奔逃，惨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但毒虫的数量太庞大了，还在不停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群人团团包围。